断的嘴巴里不停有血涌出,就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
红色的血水滚落到白色的礼服上,点点滴滴似烧着的火。
权·修宜握了断的手。他的掌心里还有一只破损的白色瓷杯。
“听好了,”断用他另外一只手掰过权发硬的脖子,盯着他道,“这是我最后仅剩的时间了。不要浪费掉。让我细细再看你几眼。”
断清亮的眼神明澈透骨。权觉得他无处躲藏。
“杯子上面抹了毒药。再过几分钟,我就真的会变成一个傻子。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我的。即便你没有说过,那你也必须照顾我。因为这是你们权家欠我的。我逃出来之前呆的那个地方叫清都。你听好了,是清都,”断在血色的唇边绽开一个笑容,低低诉道,“一直看守着我的那个人和你一样有一头火红的发。在黑水关时和你们的见面,我的眼里其实只看到了你的发。你烧得我摧肝裂肺体无完肤。当时我想如果我不能动弹清都的帝君,那么你们权家应该可以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已经身不由己了。这事我根本不该找你的。”
断的声音已经有点变调。权听得出来他先前咬下去的那片小小的瓷片正在他的喉咙里来来回回地切割着,造成痛苦。权想阻止他说下去,却是不能。
断的额头上因为痛苦密布了汗珠。
“你如果要报复的话,至少要让自己先活下来啊。”权抱住断轻颤的身躯,语不成调。
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外面的厅堂上坐满了临德郡王邀请来的客人,以及御座王北辰·律。
今天本该是个大喜的日子。
而且权也很认真地思考了他和断的关系。至少在走进这个房间之前,权觉得这场婚礼于他已经没有一丝为难了。
“只要熬过今天,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清都都不会过问的。”权急急地解释,急急地挽留,“我不知道你以前的故事。但是我知道清都其实是来确定你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御座王……”
“我是。”断打断了权的话,痴痴看着他道,“我本该是的。我有一只小小的凤凰。从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了。虽然丑了点,但是它一直陪着我。清都是否是真的要来确定我的身份,我想你的临德君上会比你更清楚的。要不然他干嘛要逾越身份地去请北辰·律来主持这场婚礼呢?”
权看着断,无话可说。此刻的断显示出他被诸神选中的特殊之处。他的聪颖,他的睿智,他的果敢,一览无遗。
“他们想要知道我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断低笑起来,带着一丝嘲讽,“清都从来不会让任何一滴皇族的血流在外面。他们不会让我嫁给你的。他们看得出来,我绝对是不想你死的。如果我够聪明,如果我的疯傻只是装的,那我就应该拒绝这桩婚事来保住你。毕竟御座王是不可能外嫁他人的。如果我真的是个傻子,那么他们就可以安心地剔除我的封号。这样,就算我已然外嫁也没有多少影响了。”
“那你可以继续装下去啊。”权·修宜此刻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一脑门的汗。
断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笑他的天真。“傻瓜啊!”断点了点权的额头,居然还有余力笑着道,“他们早就怀疑我在装了。再怎么高明的伪装总是会有破绽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要装,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被识破。到时候,你权·修宜就得死。而这是我不想看到的事。其实,应该说正是我对你的不舍才让我被怀疑了。”
断淡淡地把笑容扩大开来。
他看去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纯真。
“如今的这个办法可以说是最好最妙的一招了。”断用带着血丝的唇亲了亲权的脸颊,道,“我已经改变了要报复你的主意。所以,你欠了我后半生的承诺。记住了。”
断推开权禁锢着他的怀抱,跌坐到喜床上。
为了权·修宜也罢,为了和他很谈得来的禽林·归也罢,抑或是为了那个跟他同病相怜的临德君上,五月毒·断已经没有了退路。
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傻子。这个办法想想就觉得愚蠢至极。可是眼前这个人炙热的眼神,铺满了脸颊的焦躁不安,还有颤抖的唇都让他觉得被诸神选上当御座王的幸运还不及与这人相遇的幸运那么让他开心呢。
权·修宜跪坐在原地看着堆锦喜床上打扮一新的新人一片一片地把手中的瓷杯咬下细细咽进喉咙。他的内心针扎一般。
权家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清都又和“毒囊”事件有怎样的联系?
断的恨意累积得艰辛,消散得却很快。
然而再多的问题,他都已经没有办法从断的口中获知缘由了。
直到刚才,他才知道断的武功远远在他之上,甚至超过了暖儿。
他现在只能跪坐在地上的原因一半是由于伤心震惊还有一半是因为断在他刚刚进房的时候轻易封了他身上的经脉。
外面鼓吹的声音绵绵地响起,似乎要开席了。
断放下空的手,微笑着朝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