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霂游死赖在林府已近一月,洗衣做饭,端茶递水,好不勤快!然而,林钦仕对他这种变相讨好却是嗤之以鼻——他洗衣?差点把衣服搓成浆!他做饭?那叫一个烽烟四起,不知道还以为打战呢!菜?那绝对跟碳没什么区别!端茶递水总会?可惜林钦仕喜欢自己享受煮茶之趣。
最可悲的,莫过于每夜相拥入睡,一醒来就被身旁的人狠狠摔下床去!
终于某天,许霂游被摔得特郁闷,跑到街上闲逛。
这……其实不能算他的问题,只不过前夜雪霁,他就少穿了一件衣服,结果林钦仕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你竟然衣冠不整就跑到我床上来,知不知廉耻?”他愈是理直气壮地问“不过就是少穿了点,又不是没穿。两个男的你怕什么?难道你是女的?”于是乎,林钦仕一排樱花缠住他,将他摔倒院子里吃雪,还附一句“让你看看谁才是女的!”
已是深冬,白雪纷纷下,行人去无影。街上幽幽寂寂,但余风声做伴。
后面传来脚步声,许霂游方回头,被人撞个正着。黑色圆帽,暗红色绣花锦衣,竟是叔父家的管家!
“大少爷,老爷正寻您呢!这么多天,您这是去哪了?”
许霂游点点头,跟着他回叔父家,迎面便是一张包公脸。
“你去林府了?”
许霂游点点头。
“去找林钦仕?”
还是点头。
“你住在林府?你什么时候跟他那么好了?”
他仍点头。
叔父算是怒了:“我在问你话!你不想报仇了是不是?”
他还点头。
“你对得起你爹吗?”
许霂游总算来了Jing神:“钦仕并不知道此事,况且侄儿杀过他一次,他也受过惩罚了,既然上苍也不想让他死,我们何苦强求?”
“钦仕?你叫的倒挺亲热!”叔父冷笑,“当初收养你是为了你爹,既然你现在翅膀硬了,连家仇都顾不上了,我养你何用?滚!我许府太小,容纳不下你这尊神!”
“叔父……”
“滚!”叔父满脸不容置喙。反观周围,没有人求情一把,只有几个家丁极力将他扫地出门……想起平日有什么好东西还从不忘了这群人,此时竟觉徒劳。
红色身影在雪中晃荡,渐行渐远,终消失在寂静的巷道末。
林府,牌匾已有些年月,正如秋季之枯木。对于一个官宦人家而言,这称得上是又小又破。
然而,它干净,温馨,可阻挡风雨,正因有那携金丝的白色身影——有他,大概一切都是美好的吧……
许霂游翻墙进去,直奔林钦仕的房间。里面空荡荡,只有窗棂纱帐,以及,一纸留书!
抽出一看“想报仇,来双子崖”,只是简单的七个字,却让许霂游惊了魂,失了魄。
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去,走到庭院,走出林府,走到大街,走过早已枯萎的樱花林,走到双子崖下……
他花了很长时间,从日中到月上中天……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这么长,从来没有觉着这么累……他步履维艰地走着,爬着……
破晓之间,他看到了日升之景,今日灿灿,霞晕流连……
他确实错了,因为那金色的游龙,白色的轻裳,正舞于到对面。
双子崖,相望不相闻,万载的凝视,不变的对立!
林钦仕的声音自对面传来:“许霂游,今日你我就在此了结所有恩怨。”
许霂游顿了一下,问:“为何?”
“我早就知道你来找我报仇。我骗你,其实我记得一切,你的无赖与无耻!那样做不过是为了消磨你报仇的决心。怎么样?下不了手了吧?那就等死吧!”
对面传来清越的笑声,林钦仕笑得疯狂。许霂游跟着笑起来,亦是疯狂,“那么想我死?那来吧。”
旭日剑出鞘,长虹直冠天日,冰雪被照得胜焚草的野火。印月应上,清寒孤高,冷光银雪,飘渺出尘。日影月影交缠,朝霞糅合,云烟相融……
只有对立,只有一战,只有恨……
“当当当当……”剑声不断,凛冽的光芒冲上云霄。
彼时,清月落,樱花飘,长剑坠下山崖,对崖娇挺的人儿调零。
许霂游收回旭日剑,一个青藤将自己荡过去。
他,半躺在地,双手撑着,纯净的雪染上暗红色的花朵,格外艳丽,刺伤人眼!
“钦仕!”许霂游冲过去,到他身旁脚步渐慢。他轻轻地蹲下,将那金发男子抱起,伸手拭去他嘴角的黑血。
林钦仕用尽全力,方触及许霂游的脸颊。只是如此,他已得到莫大的满足——此生,唯一爱着的人!
“对不起……”
“不,不要说这个,我带你去看大夫!”许霂游蹙着眉,眼里含着泪,硬是被他逼回去。却见林钦仕抓着他的衣袖:“让我说完!先父在世时对当年的一时失察深感愧疚……我总算……替他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