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后堂练字的刺史大人一看到我们,笔端一歪,拉出一道长长的墨迹。他丢了笔,先瞪我们一眼,急忙往门外探头,确定无人后,才掩门道:“你们怎么来了!”显然惊魂未定。
戚凤不以为意地一笑:“有事要麻烦大人。”
“还有什么事?”刺史苦起了脸,“你要掉包死囚我掉了,杀人重犯临刑前的一百大板我也给免了,这些不仅事关我乌纱帽,还可能让我掉脑袋!我可是冒着身家性命!你还要怎么样?”
啊?原来我上刑场前还有一百大板?我都不知道!
“别装了,”戚凤道,“要不是你也觉得案子蹊跷,会这么容易答应我?”
“……确实,”刺史闻言,收起了苦相,捋须,“我在查看案宗案卷时,是发现了一些疑点,可这并不影响案子告破……另外,恩师建议我尽早结案,以熄民愤,所以……”
“所以你就不再深究,杀了韩春了事?”
刺史不满地看了戚凤一眼,“韩春杀人的结论,乃是证据齐全。”
“可你却还是答应我,掉包了他。你也不信他杀了人,是不是?”戚凤淡淡道。
刺史看了我一眼。“这年轻人忠厚老实,讨人喜欢,怎么看也不像杀人犯哪……可本官断案,总要讲求证据不是?”他神色微妙地一笑。
“少绕圈子了,还是说说眼前的事。”
刺史重新苦起脸,“又有什么事?”
“好事,让你升官发财的好事。”戚凤直直迎向他的目光,“破了瑞歌一案!”
刺史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外头高声来报:“大人,叶和公子求见!”
他!我大吃一惊。刺史摇摇手,示意我们躲在这里,随后转入外堂。
“哦?叶公子!科考之日将近,正是埋头备考的时候,叶公子怎么有空来找本官哪?请坐请坐,来呀,上茶!”
“叨扰大人了。”他的声音依然温和悦耳,但我背上一阵僵硬,就像被毒虫爬过,“其实只是件小事,实在不好意思。”
“哈哈,叶公子休要客气。恩师待我不薄,叶公子是恩师佳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韩春行凶杀人,让人痛心……可毕竟,他是我义弟,如今他已伏了国法,我想将他好好收殓,带回去安葬。”
“叶公子重情重义,难得呀。”
“可我寻遍了法场和义庄,都没见到他的尸首。”
我一惊,心下不安。只听刺史叹道:“韩春残杀瑞歌,人神共愤,观刑的百姓有好几百人,刑毕后一拥而上,要践踏尸首出气,也许已经烂成rou酱被野狗吃了……青楼那帮子人也口口声声要把韩春碎尸万段,也可能是她们抢先一步把尸体夺走。这本官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我舒了口气,转眼看戚凤,他注意听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大哥,不!他不是我大哥……叶和听了,沉默不语,半晌道:“既如此,也只能是憾事一桩。打扰大人了,告辞。”
“哈哈,客气,叶公子考完了试,可要来和本官喝茶!”
回到后堂,刺史盯着戚凤:“果然有人来问尸首的事。”
“当然。”
“你怀疑他和案子有关?”刺史皱眉,“虽说叶和是证人之一,但身上并没什么破绽……”
“破绽自会由我来交给大人,大人什么险都不必冒,”戚凤傲然道,“放心,跟我做买卖,你只会赢。”
“等我们消息。”他拉上我,嗖地从窗户窜出去。
“哎,哎!别带着他到处走让人看见!还有你讹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我……”后头响起刺史焦急而又不得不压低的叫声。
———————————————————————————————
“你早就怀疑少东家?”我低声问。
“他在公堂上作证说你杀人,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戚凤说着,一面跟踪前方叶和的轿子,轿子停了一停,我们急忙闪身到街墙边,等到轿子重新前行,才跟上去。
他不耐烦地蹙着眉:“要我说,直接把他捆来逼问,用些手段,怕他不说?”
“不行!”我下意识道。
他斜瞥我一眼,冷笑:“真不错,他害你差点做刀下鬼,你还心疼他。”
“不是!我……我只是想,人家会是说屈打成招的……”
“那就只有跟着了。他现在是唯一的线索。”
唯一的线索?可是,我想起来,那天在公堂上帮腔的还有掌柜的!“还有!掌柜的也知道内情!”想到他和大哥两个在公堂上诬陷我的情景,我还是不禁一哆嗦,一阵发冷。
“你那个见钱眼开的秦掌柜?别指望了。你被抓不久,他和一个大伙计就在某个晚上溺水身亡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说掌柜的……”
戚凤看向我,神色复杂,“据说他们是喝醉了酒,失足掉下河。呵,哪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