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的话一点不错。没过几日我就被告知:我的罪名已经坐实,行刑之日就在眼前。据说是百姓联名请愿,要尽早严惩凶手。
我整天在牢里浑浑噩噩,被押上囚车后,北风一吹寒意入骨,头脑清醒了些。不由一激灵,这是要砍头了……
囚车摇晃着走在路上,我看着两旁的官差,又低头看看自己身前的镣铐、一身的白衣,忽然觉得好笑。哈,哈哈!我想过自己可能会冻饿死在街头,可能会被混混斗殴打死,可能会在深山野岭被野兽咬死……却绝想不到会是以杀人犯的名义死在刑场上!
韩春!你居然是“恶贯满盈”地死在法场上!
谁想得到?谁想得到?
我又恍惚起来,觉得最近的这一切像是做梦。
囚车驶过街道,两旁围聚了许多百姓。他们正对我指指点点:
“那不是忠义楼的小义士吗……”
“呸,忠义个屁!笑掉人的大牙!”
“啧,原来是这种人,看不出……”
嗡嗡嗡的声音,乱成一片。我呆呆地站在囚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上一痛,一个红薯砸在我身上,滚下囚车。紧接着许多东西向我飞来,有蔬菜、有石子……我看到底下人们愤怒的表情。
是囚车经过了占春楼,瑞歌心地善良,经常周济附近的穷人,大家听说她被残害,个个义愤填膺。
他们怒视着我,嘴里大声咒骂着我禽兽不如,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向我。
不知是番茄还是鸡蛋的汁ye,从我头发上流下来,糊住了我眼睛,我看不清了。模糊间好像瑞歌含泪微笑着看我,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瑞歌,瑞歌!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我心里痛得像刀绞。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从囚车上解下来。我慢慢抬头,看见了眼前高高的刑台,刀斧手正肃立在上头,等着号令。官差见我发呆,不耐烦地喝了一声,拉着我从后面上去。
才踏上第一级台阶,我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浓重的黑暗过去,我渐渐张开了眼睛。有亮光射进来,四周由模糊一团渐渐清晰起来。
我是死了吗?——是死了吧。突地,心静了很多。
“你醒了?”
我这才发觉身旁有人。把视线转过去,那人的面容正对着我,熟悉的五官,带着些欣喜的神色。
再一看,我们是在一辆马车里,颠颠晃晃地行驶着。我呆呆地看向他,喃喃道:“……我还没死?”
戚凤嘴角刚刚泛起的笑容凝住,一记耳光扇了过来,“你就这么想死?”
他接着又愤愤地道:“……你以前得罪我的事还没有了结,我才不会让你现在就死!”
我怔了好久,懂了。“你……你救我?”忽然想到什么,心猛地一跳,“你劫法场?”
“没有,”他平静地道,“我只是贿赂了刺史,他用别的犯人把你换下来了。”
“贿赂?”我睁大眼睛,死囚都可以贿赂出来!这年头的吏治……
“光贿赂当然不够,”他道,“所以我还用上了对付要账的那一套。”
“你……”太藐视王法、太不择手段了!
他脸上涨出一抹恼怒的红色。“废话!不这么办你早成刀下的冤鬼了!”
我忽然心里发酸,“你怎么知道我是冤的?”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柔和了很多,却仍是鄙视的口吻,“你这头木驴会去杀人,还先jian后杀?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来,我觉得很丢脸,可就是控制不住。
“喂,你……”他见状,也慌了,七手八脚给我抹眼泪。
我已经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怎么做是对,怎么做又是错。我娘在我小时候对我说:“韩春,做人一定要踏踏实实,问心无愧。”我是哪里不对了呢?可为什么……
我脑中纷乱一片,一直发呆,戚凤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马车陡然停下。
一下马车,闻到带着淡淡香意的冷空气,我清醒了一些。
这是桐庄之内。驾车的是胖胖的樊管家,他推开门,戚凤拉着我一同进去。
“韩公子,喝茶。”樊管家倒了滚烫的茶水给我。
戚凤道:“外头的事……”
“庄主放心。”
他们低声交谈着,我抱着茶杯一口一口地慢慢吞。白雾缭绕,热茶入胃,我的手脚不那么僵了,慢慢有了知觉。
等我喝完了一杯茶,樊管家已经不在了。戚凤道:“你过来。”
我看向他,他重复:“过来。”
我走过去,他道:“弯腰。”
我犹豫着低下身,面前是一个水盆,头一低就触到了温热的水。他捞起我的头发浸入水中,轻轻把上头的菜叶和鸡蛋清洗掉。
我眼眶酸胀,就要抬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