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流经的群山中一座,时值入夏,遍地野生桑梓绿竹成荫,药草俯拾即是。
此地出一茶,名落桑,于桑木中三五成群,采于桑果成熟之时,果香馥郁,色美瑰丽一抹嫣红,是消暑观光的好去处。
然,无心者求而不得。
昨夜一场雨,暮晚时分始下,直至半夜三更还在淅淅沥沥犹而未绝,倒是子时将近时,北方天空一星辰闪烁无比明亮,也只是少数人有缘得见,莫不教人遗憾。
汤博醒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晨钟敲响第一声,邻河的窗半开,白色窗纱在锡蓝的晨光里闪闪发光,那是沾染的夜间露水在作祟。伴着悠扬浑厚的钟声,正是人最是懒眠的时候,于汤博来说时正好。
天色未明,物影朦胧。从床上透窗而望,河面在锡蓝的晨色里暗沉发黑,却并不可怕,上游传来的晨钟很能安抚他早起的燥郁。
利落的起了身,揉着惺忪睡眼出了屋,拐进旁边浴室洗漱。同楼层的房客听不出一点动静,似乎依然沉睡中,汤博蹙眉,有些心神不定,难道是最近的河风太大?
昨晚他又在半夜三更被莫名其妙的惊醒,迷糊间多是闷钝声,像是击打沙袋的感觉,清醒了去探寻,却只剩大山的声音和河水流淌的清鸣,几天下来饶是他也Jing神萎靡。
今晚要换到前面去睡么?他在满是泡沫的薄荷味儿里思来想去难以抉择。
汤家的副业是于闲暇时待客,应说这是镇上多半人家的副业。伏源乡的房子最是多了,哪户没个庭庭院院的,本是无意于外人来此观光浏览,只是奈何人来人往没个归宿,有心之人又是见缝插针,想以此为媒来建造旅馆实业,好在这里安家落户,这也着实麻烦。
细细思量其中的利弊后,乡民自行经营待客算是成型,最显著的好处是杜绝了这有心人借口于此发展产业,扰其规则坏其风气。
汤家是伏源乡唯一临河而居的,刚好卡在护河城墙里,一部分权当城墙用了,从河下可以清楚的数出他家临河一面露出来的地基。
巨大花岗岩垒砌的,因着河水长年的冲刷,又光滑又干净,一点淤痕青苔都没有。据家志里记载,单这北苑临河的墙基就用了八百块花岗石,最重的可达一千二百斤,都是天然的原石,也难怪只有他们家是这么特殊的地界。
全乡沿着山势坐北朝南,西边山以他们家为界再无二家,有够独领风sao的。
再次温故了遍家史,依然有自豪涌动,可再自豪也遮不住这脸上淡淡的黑眼圈,刚昂起的脑袋即刻笼拉下来哈欠连天。狠狠搓一把冷水脸,出来的时候向楼梯口看一眼,楼下的灯今年进入五月就开始整夜整夜的亮着……
慵懒的神色在晨光里很是模糊,只那眼瞳里映射的暖橘色灯光火焰一样的明亮,也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回屋,不久已是衣着整洁一身清爽出得门来,竟是毓秀初见。
拖着脚走路的时候,身体跟着一摇三晃的样子实在是算不上有朝气,那初见的毓秀如那袅袅浮烟,不借风吹便消散无处寻。
“哒、哒、哒……”的下了楼,与此同时住在二楼的房客有志一同的开了房门,很是平静的对望一眼,然后在空中交错,好像那么多人从来没存在过。
汤博出了北苑的洞月门,眼神一凛,只见西边走廊上的一抹俏影婷婷而立,眼里升腾起过分的炙热,兴奋的大吼一声,惊起园里飞鸟无数。
“姐~姐~”莽撞的少年挟着万分的热情飞奔而上,不甚明朗的晨色里,汤楠原本的一抹忧虑也被这突然而来的人惊散,呆愣片刻后会意一笑,也难怪她这个弟弟这么大惊小怪了,毕竟这个时候,她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姐!!!”一声三叹,典型的幺儿口吻,再加上他远远的一扑而上,汤楠觉得这弟弟还停留在童年时代,还是那小狗一样的往她和哥哥身上蹿,倒是很可爱,即使他早已超出自己一个头,只不过由以前的迷你犬京巴转换成了藏獒。
女人娇柔的身子被一把抱入弟弟怀里,连带着冲击力被逼退三步才稳住,差点蹭掉了脚上的一双绣花鞋。她极想扶额感叹,却是没得空闲,就这样静静被抱了一会,迎面而来的温热之气让她恍了一下神,绯色的唇畔似笑非笑,神色里几分绮丽几分警惕,都是道不清说不明的复杂。
“……汤博!快些放开了。”她只轻轻一挣便是退开两步,偏首打量了许久未见的汤博,赞赏的微微点头。不错,懂事了不少!眸子几番的来回,有意无意的飘向他来时的北苑,带点戏谑的神采,倒是汤博被她似有所指的眼色看得懊恼。
“今年这么早就来了客人。”汤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的斜着眼睛看人,那抹或是鄙夷或是不屑就落在了汤博的眼里,难免心头一震眉头一簇,没好气的剜了自家姐姐一眼,愤愤然起来。
两厢沉默的时候,汤楠无意识的蹭了蹭鞋子,早间露水的shi气已经渗进了脚底心,鞋面上溅了几块泥印,于脚下不清明。汤博本欲开口,然而有所顾忌的舌尖在齿后打了个卷,转而温润一笑,似是而非的了然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