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沈如辨,皇后母族孙辈的最幺子,也是当今太子的表弟。
直到不知是谁道了一声夫子来了,两人才各自到了自己座上,羽仲翎脸色奇臭无比,被姜融好说歹说才劝到座位上。
姜融被擦着肩膀撞开的时候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险些打翻许遥卿手中的书册。
姜融以为方才对方
那人微微侧过脸,一双眸子斜斜地向下睨着他,漆黑的瞳孔,清晰映出了居高临下的轻蔑。
原本吵闹的学堂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暗地观察着这骤然对上的两位。
话音未落,羽仲翎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一双上挑的含情眼没了弧度,杀意便在其中格外明显。
许遥卿点点头,高大身形立在姜融身后,落下的影子几乎能将对方整个人都吞噬笼罩。
姜融有些迷茫地接过茶盏,想说自己没有忙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只是乖乖将茶水饮了,气氛诡异的安和,许遥卿依旧站在方才的门口,一双明镜般的眸子静静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姜融无奈地抚了抚他的背,又哄将他几句,才回到座位,笔尖轻轻沾上墨水,他垂下眸望着砚台上的水渍:
姜融于他交集甚少,但不知为何,沈如辨似乎是格外看他不爽的。
来卿云书院上学的皆是一群世家子弟,内里楼舍自然也不如其余私塾那般简陋,屋内皆已被小厮布置妥当,连同窗边都摆上了一株桃枝,许遥卿见他打量床铺,温声道:“已叫人,打点好了,这间屋,只有,我们三人。”
姜融还未说话,旁边羽仲翎就先冷哼一声:“我倒不知,小融多了你这么个兄长?”
——偏偏有个例外。
拳砸碎那张假装圣洁的脸。
许遥卿却不管他,又转头看向姜融:“行李,呢?”
许遥卿温静乖巧,有时又莫名地有些诡异,光是对视就让人不觉后脊生凉。
空气中的气氛僵硬地几乎要凝滞,这回学堂里的几个看戏的也悔得不行,恨不得就此消失在教室里。
他收回目光,并不打算作出回应,正要离开时,却见羽仲翎伸出长臂,将姜融手臂向下一压,年轻世子脊背微微前倾了些,一贯吊儿郎当的面上此时是一丝笑意也无了:
他于是笑笑,眸子微微弯起来:“今早家仆已经送过去了。”
“这么大的道,沈少爷偏生就要从这边过?”
姜融有些局促地放下杯盏,招呼了一声:“遥卿站在外边干什么?夜间天凉,快些进来才是。”
这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性格过于南辕北辙了些,一个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一个见着谁都能嘴贱怼上两句,姜融便总下意识觉得许遥卿笨嘴拙舌的,太容易被羽仲翎欺负了去。
几人抵达学堂时里头的人都已到的差不多了,要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要么便正奋笔疾书地在案前狂抄策论。
姜融虽然只是从四品家的后辈,可脑子聪明,待人真诚,更是和羽仲翎和许遥卿走得近,所以不管是夫子亦或是一些少爷们都愿意和他卖个好。
“——碍事。”
姜融笑笑,方进屋去,羽仲翎便推着他坐下,笑眯眯的为他斟了一盏茶水:“今日阿融可累了罢?一会儿可要早些歇下。”
见姜融这位好学生来了,便连忙凑过来:“小融,前些天先生布置的策论,快些借为兄瞧瞧罢?”
二人目光交接,便见那两片薄唇微微张开,低低吐出了满含不耐的两个字:
他绕开挡在面前的羽仲翎,微笑着取出自己写的策论,放在对方手中:“给,不过邓兄,这只能一时应急,下次策论可要自己写才是。”
“……”姜融真怕这位世子爷的嘴有朝一日让他被人套麻袋了都揪不出是谁。
“真是年三十讨口,不要脸皮。”羽仲翎冷哼,“他沈如辨离了太子又算什么货色,胆敢在我面前摆脸色。”
许遥卿面容俊美,不语时几乎有如佛子,眉心间缀着一颗红痣,将那张脸衬得愈发清隽圣洁。这幅模样再加上他不算太伶俐的嘴巴,连同太后都难以免俗,待他比待亲皇孙还要热情。
沈如辨脚步微顿,余光落在那少年的发旋上,喉结微动,又只觉熟悉的莫名恼意在胸腔中肆意抻开。
“宁平侯知道他儿子在书院给一个四品子当护卫吗?”
刚刚脸色还有些难看的邓家少爷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都听小融的!”
他与沈如辨无甚往来,对方又何以厌恶他至此?
——他一定是极讨厌姜融了。沈如辨无比肯定地判断自己。
沈如辨的脚步终于完全停住了。
许遥卿这才进屋,挨着他的肩膀坐到他身边。
他微微顿了顿,还是反应极快地抬手作了揖诚恳道歉:“一时不察,还望沈兄恕罪。”
他转过身,目光从羽仲翎转到姜融脸上,复又重新看向羽仲翎,唇角带出一点讽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