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年关将至的时候秘密地离了京。涉及一些天家的机密,太子又素来是个做事稳妥的,事急从权,皇帝翻来覆去地想,觉得交待太子去做才能确保万全。不过若是赶不回来赴新年的宫宴,总是称病借故不出,就又要搅起一些波澜,左不过人心浮动罢了,正好揪出一些碍事的尾巴。沈遇星领了命,心里只觉得轻松,回了寝宫就问知春:“知春,想出宫吗?”
那自然是想的。主仆二人高高兴兴地收拾起行囊,好似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要去郊游一般。对知春来说确实是如此了,她只是一个贴身伺候的,又没有领什么命,费不了什么心神,沈遇星出门办事大多时候也不会带她,大发慈悲地放她的假,知春闲来无事就能去街上瞧瞧逛逛。沈遇星简装出行,租了间普通的院落住着,私心只带了知春一个贴身宫女,其余的都是侍卫,知春找不到人说话,独自玩了两三天,一个人又走不远,逛完一遍就觉得有些腻了,沈遇星天天早出晚归,害得知春买回来的糕点都放硬了,食之无味,也就都扔了。
懒得出门,索性就窝在房间里绣起香囊上的纹样。知春的手艺算不上差,但也不算惊艳,平日在宫里这些也都不是她的差事。但不知怎的,知春这些天总会想起沈遇星为那枚香囊发作脾气的事情,老是在想象中把那天的沈遇星幻化成一只张牙舞爪的狸奴,怕是不教人害怕的,只心里有点痒痒的,像是被狸奴的爪子挠过,心念一动,就想着做一个香囊出来。纹样肯定是不如专业的绣娘Jing致的,但知春也没有工期,只想起来的时候就在私底下一点点慢吞吞地做,一半的心思在纹样上,一半的心思飘远了,悄悄地发着呆。
知春猜测这次的事情是有些棘手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被沈遇星带着出宫过,只是也很少见沈遇星这样披星戴月的,一回来就靠在榻上,等知春用shi热的帕子细细地擦拭过他的脸颊手指,这位爷早就合上眼睛眯过去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亲热,只被沈遇星揽腰抱在怀里,就安静地相拥入眠了。
知春不讨厌这样,一个人打发着时间,绣香囊,看天,看鸟,总比宫里自在,日子过得慢悠悠的,但久了多少也感到有些寂寞,就开始跑去和留守在前院的侍卫大哥搭话,但侍卫大哥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虽然说话会“嗯”“啊”这样的回应,但总也没个下文,不把话题再抛回来。无聊也是真的无聊了,知春锲而不舍撬动这蚌壳,天南海北地找着话题,终于在她说到沈遇星的时候让侍卫的表情产生了些许松动,原来这人是太子殿下的忠实拥趸,知春自觉找准了脉门,兴奋起来,绞尽脑汁地夸起太子殿下,说到最后脑袋也有点麻了,一不留神,把心里的一小点腹诽也讲了出声,诸如什么气性虽然是大了点但是就和狸奴哈气是一个道理,未必真心想咬你。侍卫大哥的嘴唇动了动,脸一下子五颜六色,变得十分Jing彩。
知春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福至心灵地转过身,只见太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啊,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知春暗暗心虚,任由沈遇星把自己提溜回了屋。沈遇星心情还是很好的,看知春蔫蔫的,就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嗤道:“真是长本事了。”
知春觉得自己除却最后那一点的不完美,今天说了一箩筐的太子好话,多少是可以功过相抵的,想明白了,倒也没那么气短了,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爷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事可是妥了?可用过晚膳了?”
“不急。”沈遇星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到身前,手指一抖,摊开,终于叫知春看清了,是套女子的新衣裳。他心情很好地催促她:“快去换上,今天带你去逛花灯节。”
知春有些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这处待得久了,竟是差点忘了每年年关都会有的节日盛会。知春一眼就认出来这套新衣是现做出来的,用料极好,是官家小姐也会用上的料子,再一试,裁剪得也很合身,像是为知春量身定做的。她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像是新年的时候收到新衣的小孩子,觉得这份喜悦来得有些唐突。沈遇星对外只称说是商人,穿得不比在宫里时讲究,两个人站在一处倒也不像是主仆了。
沈遇星挑了支簪花给知春簪上,看得也满意,带着知春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了,花灯已在大街小巷的屋檐围栏上一盏盏地挂了起来,夜市也早早地支了起来,做起了热腾腾的糕点小食。知春终于又找回一些刚要出宫时的快乐了,他们原就是想在宫外过节的,只是沈遇星前阵子因为公务忙得乱套,知春见他没什么心思,也跟着就忘了。
主仆二人在街上一前一后地走,知春时不时就要被什么新奇玩意儿吸引了去,无意识地落了几步。沈遇星发现了几次,忍无可忍地抓住知春的手要训她,远处刚好有小孩拿着串糖葫芦大哭,身边没有大人,一看便是走丢寻不到父母了,他就指着小孩给她做范例:“跟紧点听见没,走丢了还要哭鼻子。”
“知春才不会哭呢,起码知春记得回去的路。”知春顶了他一句,沈遇星就臭着一张脸,说那你就是打算留我一个人看花灯了?知春就只好又服软哄人,把他说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