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昕一脸的认真执着,尉迟琰心中也明白,已经腐烂的血rou,必须要连根挖去,伤口才能够完全愈合。同样的,从前的一切也必须要全数和这人解释清楚,才能让他彻底释怀。
轻叹了口气,尉迟琰将少年拥入怀中,接替着在浴室里的坦白,开始了一段并不冗长,却也并不简短的讲述:
二十年前,十七岁的尉迟琰比预计提早了整整两年就完成了特训,从欧洲回到国内准备接手尉迟集团以及尉迟家背后的黑道势力。
不出他所料的,在国内等待着他的不仅仅是庞大的家业,还有一个尉迟老爷子亲自选定的世家千金,据说是即将成为尉迟家少夫人的女人。
尉迟琰自然不买这个帐,隔天就高调公开宣布出柜,表明自己不爱红妆爱蓝颜,更不会为家族利益而娶一个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
为了这一件事,原本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的尉迟家老爷子大发雷霆,甚至扬言要剥夺他的继承权,并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试图以此来逼迫儿子就范妥协。
只不过尉迟老爷子没有料想到的是,当年的尉迟琰虽然才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小子,可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他一边喜极而泣,一边从护士手里接过来被裹在襁褓里的婴孩了。
“你没有时间再去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了。”经历过地狱般考验犹如涅槃重生的尉迟琰面对老爷子的威胁只是直直望着已经显出老态的父亲淡淡然地道出一句残酷的事实。
幸而在老爷子被气死之前,尉迟琰说出了另一件事:“继承人的问题您不用担心,半年后您就能抱孙子了。”于是了解儿子性格、知道要让他娶妻生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的尉迟老爷子就此沉默了。
半年后,裹在襁褓里的尉迟简被尉迟琰亲自从欧洲某个小国的一家高级私人医院里接回了家。
彼时是尉迟集团与其背后的黑道势力正在进行权力交接更迭的时代,尉迟琰正渐渐地完全取代尉迟老爷子成为尉迟家真正的家主。由此而来的明枪暗箭,简直防不胜防,而尚没有自保能力的无知婴孩尉迟简,成为了当时的众矢之的。
正是在那样的背景之下,尉迟琰对外宣布,他的独子尉迟简先天不足,就算养大了恐怕也无法承受尉迟家的重担,因此剥夺其继承权,送往欧洲休养。
戏既然已经开场了,那么就得继续唱下去。在尉迟简六岁那年,尉迟琰从众多孤儿院中寻到了他要的孩子,七岁的弃儿程晞——姓遂了那家孤儿院的院长——智商算不上顶尖,性格温和老实,长相清秀,自小被弃养,父母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于是,小小的程晞被改名为尉迟晞,一夜之间从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弃儿摇身一变成为了尉迟家的大少爷、尉迟琰默认的下任当家,同时也瞬间成为了集羡慕与怨妒于一身的靶心。
一开始,尉迟琰并不在意这个养子。或者说,从心底里,他拒绝和这个注定要成为牺牲品的孩子建立任何感情。他只是按照计划派人保护他、教导他,势必要让他成为最完美的挡箭牌。
只是尉迟琰毕竟太过低估了人类感情的本能——当一个人十年如一日全心全意无条件对你好的时候,你怎么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当一个人以滴水穿石之势一点点攻克你的心的时候,你才会在某个瞬间恍然大悟,这个人,你放不下了。
这个由量变到质变的瞬间,发生在尉迟晞十五岁那年高中快要毕业的时候。
那一天,同往常一样在保镖的护送下放学回家的尉迟晞在路上遇到了截杀,子弹没能穿透防弹的车身,然而一个已经潜伏在保镖队伍里两年之久的jian细用一把军刀划伤了尉迟晞的下肋,幸而尉迟晞也学过防御术和搏击,再加上车上另一名保镖的全力施为,那名jian细最终没能取到尉迟晞的命。
这也是尉迟晞受伤最重的一回。回到尉迟家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了。所以他没能看到那日恰巧在家的养父在看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他被抬进家门的时候,那张向来冷若冰霜的俊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惊愕与慌乱。
尉迟琰是真的慌了。在看到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孩子昏迷着被抬进来的时候,过去他所忽视的一切都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清晰而绵长——那个孩子怯怯地喊他“父亲”时的模样;那个孩子微笑着为他送上茶杯的模样;那个孩子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的模样……
重伤的尉迟晞半夜发起了高烧,从前从来不管这些的尉迟琰鬼使神差地在他的房间里呆了一夜。那个被他居心叵测地收养来做挡箭牌的孩子在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喊着胡话,唯一能听得出来的就是“父亲”、“小简”这两个词,伴随着晶莹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
刹那间,尉迟琰改变了这个恶毒计划的最后环节——一切结束之后,他要这个孩子好好地活着,再也没有任何危险地、幸福地活着。
那天过后,尉迟琰就好像中了什么邪似的,出去应酬的日子越来越少,按打计算的情人也逐渐销声匿迹,为的就是每天晚上回到家,和尉迟晞一起吃一顿家常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