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而凉薄,无奈又高傲。
“不需要吗?”他反问他。
卓承榭却不再答。
李绩看了他半晌,最后挪开视线,凝望清荷,眼中落寞驱散,他淡淡道:“那笔,是卓承诲临死之前交与朕手上的,让朕有一日可以转交给你。”
卓承榭微怔,仓皇抬头。
“当日卓家下狱,风雨欲来之前煊赫大族已有倾颓之势,我入狱寻他时,他似是早知今日,脸上并无太多悲愤,当时你三叔父未归京,还大有回旋之余地,朕受人所托,去狱中同他商讨如何能活命,他只将此笔递于朕。”
李绩笑了笑:“朕那时还不知他已心存死志,或许不是心存死志……只是知道逃不开罢了。”
“不久之后,兰如玉就拿了他人头去凤翔宫耀武扬威,什么畏罪自尽,不过是粉饰杀人灭口的遮掩罢了。”
卓承榭猛地一锤桌子,将酒杯扫至地面,摔个粉碎。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亭上之鸟翩然飞走,留下几声翅膀扇动的声音。
至今仍有一事缺憾,就是未能手刃敌人。
“大哥……”他平复很久的气息,“有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李绩直截了当,“他只求我,将来若有可能,保你们兄妹二人两条命。”
当年隐秘之事如今才说出来,只是卓承诲不过是其中无关紧要的一环,如他没说这样的话,李绩也会保容卿性命,那是他和她二人之间的承诺而已,无关他人。
卓承榭昂头闭了闭眼,好像多少明白了兄长的意思,再多的叮嘱遗志,都是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他是个执拗的人,总要在自己历经所有后再下决断,才肯接受,兄长留下的任何话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兄长从来是个干净利落的人。
“陛下为何现在才把这东西交给臣?”卓承榭忍不住问道。
李绩不言,他摸着酒壶的玉把手,思量良久,道:“你一心要杀了朕,派人到朕身边监视,打算随时行不轨之事,还想要朕不顾前嫌将卓承榭的遗物交给你?”
卓承榭心中一凛。
李绩推了推酒盏,像是没看到他脸上窘迫,长叹一声道:“你说得对,或许朕不需要朋友。但如今卿儿是朕妻子,
你是朕的妻兄,我们算是家人。”
既为家人,从前种种皆可既往不咎。
卓承榭却想说,帝王也不需要亲人,可这话如是真说出口,那未免也太不知好歹。
“朕想做千古以来,第一个不置后宫的君王。”
卓承榭正神游时,突然听到李绩这般说道,抬头一看,他语气认真,神情郑重,看着他时,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像是要让他安心,也像是极度压迫的威胁,似乎在警告他,为了让容卿做好这个独一无二的皇后,他也千万不要有别的心思。
这是需要多方配合支撑的结果。
卓承榭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陛下错了。”
“别说千古以来,就是本朝,陛下也非第一个不置后宫的君王,第一个是平熙年间,盛世宗孝宣帝。”
他说完,李绩微微一愣。
孝宣帝乃第一也是唯一一个女皇,在朝期间只育有一子,是后来的孝文帝,其生父不可考,别说后宫了,孝宣帝在位时大盛连皇后都没有,更没有所谓的皇夫。
有祖宗在前,李绩自然就不是那第一个了。
他拍衣起身:“爱卿府上可有朕的去处?”
生硬地结束了话题。
卓承榭躬身指路:“沿路直行,左转玉轩阁……陛下应该知道在哪。”
李绩皱了皱眉,果然不用人引路,自行离去了。
第二日天未亮,屋里放了一夜的冰盆早已化成水,容卿像是身处火炉里,生生被热醒了,待她睁眼,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却在看到身旁睡着的人时动作一顿,差点没呼出声来。
李绩枕在她身侧,紧闭双眼,眉头紧紧皱着。
容卿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了宫,糊涂了,抬头看了看屋中陈设,确实是汝阳王府的玉轩阁。
怎么……怎么这人会在这?
这么一吓,竟然吓出一身冷汗,冷汗发散,带走身上不少热气,她低着头看他,不知他在做什么噩梦,双唇轻轻颤抖着,不时发出呓语。
容卿想要将他推醒,伸出手去,才刚碰到他胸膛,那只垂在身侧的手突然将她抓住,一双眼睛骤然睁开。
容卿被他这番动作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却见李绩急忙撑着身子坐起来,眼中一丝睡意都没
有,只有满心的追悔和后怕,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然后一把将她环住,紧紧抱在怀里。
“还好,还好……”
他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这两个字,尤像还未在梦中醒来。
“发噩梦了?”容卿缓缓抬手,拍了拍他后背,脸色却甚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