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坐上马车开始便有些沉默寡言, 虽然她平时也不会主动找李绩说话, 但现在的气氛更显低沉, 气压低得人喘不过气来,旁边那人却十分焦躁,不时地挑开帘子看看外面, 坐立不安,惹得容卿忍无可忍。
“四哥可是想出去方便?”
李绩手一顿,收回来坐正了:“不是。”
一路便再未说话。期间李绩几度张口想要问她什么,可是目光落到她脸上,淡漠冷绝的神情入眼,他就什么话都没有了。
总归是他带她出来的,总归是要见这一面。
马车停下后,容卿有些怔忪,她偏头看了看李绩,目光询问他是否下去,却见那人摆了摆手,开始在马车里小憩起来。
一路上都没闭眼,停车了却要睡。
不管他,容卿挑开车帘下车,刚刚被大哥扶着落地,就看到不远处一棵大树旁,有人背对着他们,正坐在轮椅之上。
容卿脚步停了停,眸中喜色闪过,她加快脚步,匆匆走上前去。
许久不见,可背影也不会认错。
“三哥!”
轮椅上的人身形微顿,很久之后才缓缓转过身,看到近在咫尺的玉人时,他眼中明显都是惊色,似乎没想到会看到来人。
“卿儿?”
李缜还是那张苍白的面容,却比之前形同
枯槁的修容要有气色许多。
“三哥。”容卿向前一步,看到他完整无缺,性命安在,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一辈子待她好,她也期盼着他能一辈子安然无忧。
谁知,容卿还不等蹲下身同他平视,轮椅之上的人竟然就那么站起身来,直直立在她身前。
容卿看呆了眼:“三哥,你的腿……”
“已经好了,”李缜笑意浅浅,眉梢间流淌着温润之色,眼中却总是充满心疼,“你的病,也好了吗?”
容卿眨了眨眼,不知怎地,竟忍不住落下泪来,看到三哥这样健健康康地站在她身前,是她从未奢望过的,五年前的寺庙里,他为了替她引来沈在先的人而被抓,之后再也不能行走,容卿每每想到他跪在针板上的画面,都心如刀绞。
那是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如今,如今他又站起来了,可以有崭新的正常生活。
“怎么哭了?”李缜微微欠身,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容卿抿着唇,只得低头说着“幸好”。
真是幸好,幸好他还活着,幸好他治好了双腿。
容卿拭干了眼泪,盯着李缜的双脚,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三哥的腿,是怎么治好的?”
李缜笑了笑:“是四弟找到的人,一个神游在外的仙医。”
“四哥?”容卿抬头,睁大了眼,“四哥要治好你的?”
“嗯……”李缜的视线越过她,看了看那边毫无动静的马车,眸光越发深邃,“我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
容卿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回头看了看,大哥正靠在树边乘凉,马车的帘子稳稳放下,也没有人探出头来,不知那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但她也明白了三哥话中的意思。
今日相见早有约定,只不过三哥不知道自己会来,要么是李绩故意不告诉他,要么是让她过来只是临时起意的决定,还来不及告诉他。
容卿想起那天李绩跟自己说过的话。
“三哥,今日的局面,是你想要的吗?”容卿忽然抬头看他。
李缜微顿,他收回视线,直视容卿的眼,嘴角慢慢浮上浅浅笑意:“原来是叫我来跟你解释我诈死的用意。”
“是我想要这样的,”他抬了抬眼,看
着远处重峦叠嶂的群山,“争了半生,那些实非我想要的,如今都已经尘埃落定,我也该放手了。”
“传位遗诏……”容卿小声说了一句。
“那个,其实从来就没有过,”李缜打断她,快速地说出这句话,而后闷声笑了笑,“从始至终,我手中只有传国玉玺,还是从你手中拿的。”
容卿目露惊色,抬头凝望他。
“传位遗诏不过是我伪造的罢了,父皇如有心怡之人,当初也不会选择让我们两个互相争斗,我从来不是他心中认定的继承皇位之人。不过,他认不认定,又有什么所谓。”说到此,李缜眸中只剩下讥讽,那是他从未在容卿眼前露出过的神情。
李缜抚了抚她的头顶:“我早说过,我不是一个多好的人,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的好。”
容卿神色几度变换,最后又归于沉寂:“我知道。”
“人抛去私情,还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东西,三哥又怎么可能只有一面呢。”
李缜停了手,缓缓垂下。
“伪造遗诏,以传国玉玺相胁,只为了用这些筹码逼他对你好一点,现在看来,也不用了。”他将双手背到身后,眸中多了几分疏离。
既然遗诏不是真的,李绩从一开始就不必为堵悠悠众口而追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