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唐伸出一根手指到门缝里,一点点把保鲜膜抠开。可他还来不及去看门缝里面病房的样子,却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
脑海中像有根琴弦一动。
沈轻唐唰地一下站起来,脸色骤变:“我知道了!保鲜膜包房门是不想让毒气漏了出来伤害无辜……”
这间病房里面,有人烧炭自杀了!
小螺号(四)
沈轻唐站起身,环抱住自己的肩膀,用后背的力量,尽全力向淡黄色的木门上狠狠撞去。薄薄的门在巨响之后剧烈晃动,震下一层白色的墙灰。
他接连撞了两次,头顶的门框已经rou眼可见地变形了,可是门却还□□地关着。
沈轻唐心里焦急,伸出手牢牢扒住门框,借着自己体重猛地朝下一蹲。
他的力气这样大,保养得白皙细腻的手背此时青筋爆出,再也没有平日里的优雅。
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弱的房门在他大力气重压下终于崩裂,一条足有半掌宽的裂缝绽放在门中的暗黑玻璃块旁边。
裂缝中溢出十分呛人的烟气,房间里面仍然漆黑一片。
沈轻唐屏住呼吸,贴着墙将手伸进去,指尖拨开了墙上的灯。
白色的灯光瞬间亮起,初时是那么刺眼。
他在强光刺激下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连连后退。
只见雪白的病房中央放着一张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病床前摆着一个雪白的瓷盆,雪白的瓷盆里躺倒了四五块焦炭。一缕缕灰黑色的烟从瓷盆中冒出,渐渐消失在半空中。
床上的那人必定是经过一番苦痛的折磨的。他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床单因为濒死前的挣扎而凌乱不堪。而他琥珀色的眼睛圆睁,口唇青白,面色红润,火红色的头发在挣扎中被他生生从头上拽了下来攥在手中,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仿佛隐匿的血丝……
沈轻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仿佛在照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一样火红的头发,一样一脸呆滞的表情。
那具病床上的尸体明明就是他自己啊!
就像十几分钟前,楼顶巨大的水箱里漂浮的那具浮尸一样,全部都是他自己!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惨死”的他自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长长的走廊看不见尽头,一扇扇淡黄色的门是如此相似,每一扇门上都有一块暗色的玻璃。
沈轻唐找不到那间疗养病房,而方才接连撞门的大动静,也并没有吵醒值班的护士,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人走进这条走廊。
除了他之外。
为什么呢?医院有保安有护士有病人还有家属,七楼虽然冷清,但也有最起码的医疗服务。为什么晚上他闹出这么大的声响,却没有人推门进来关心一下?
沈轻唐立在走廊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两秒之后,他咬紧牙关转身,猛地向另外一间病房淡黄色的房门上冲去。
“砰”地一声巨响,伴随右肩膀的剧痛,薄薄的房门被他奋力撞开。入目所见便是一双晃在半空中的脚。光滑又白皙的两只脚,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在门开时掀起的那阵风里左右摇曳。
他顺着腿往上看,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肿胀发紫的舌头露了半截在嘴巴外,而高挺的鼻梁之上,是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琥珀色眼眸。
是他,还是他!
溺水的是他自己,烧炭的是他自己,上吊的依然是他自己。
恐惧的来源是未知,当你已经知道门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再推开下一扇门的时候,沈轻唐不仅没有了恐惧,甚至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可笑。
惨白的“他”倒在门前,被深深剖开的手腕流出满地的鲜血,铺满了病房青底地砖,像是一潭血红色的巨大死湖。
再再下一扇门后,“他”的头颅磕在地上,黄白色的脑浆迸裂,溅射在淡黄色的房门上,双目圆睁,手脚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沈轻唐嘲讽地笑出声,甚至微微摇头点评道:“……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就算求死,也不会跳楼啊。太不好看了,多残忍啊……”
他推开一扇又一扇门,饶有兴味地看着十余个自己以各种各样惨烈的方式死在面前。
“好了,如果这是噩梦,现在应该醒过来了。”
他对自己说。
可是他没有醒来,一切都还如旧,长长的走廊上一间间装满他的尸体的病房,像是永远没有办法跳出的死循环。
沈轻唐盲目地走着,盲目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门。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没有房门的房间。
沈轻唐打起Jing神,大步走近,这才发现这间房子本该是房门的地方挂了半面又破又旧的帘子,雪白的侧墙上铺满了青色的瓷砖,医生护士匆匆忙忙从身边经过,沈轻唐便能闻见若隐若现的腥臊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