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一天,过得很慢又很快。
早上暖意洋洋的病房,下午四点左右便渐渐暗了下来。
晚饭的伙食不错,四五道菜荤素搭配,可是沈轻唐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护士来收拾餐盘的时候发现饭菜原封不动,不禁好奇地问:“难怪你们明星都那么瘦,原来真的不吃饭的啊?”
“刚洗过胃,实在是不想吃。”
沈轻唐半倚在床上,白皙的皮肤泛起温润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睛像会说话,温柔的声音让年轻的小护士瞬间脸红心跳。
他是真的没有胃口,一米八的个子只有130斤。为了上镜维持好看,他上半身练出了完美的八块腹肌,手臂和后背的肌rou线条完美,硬照挑不出半点毛病,可是镜头照不到的下半身却瘦得几乎皮包骨。
吃得越少,少吃越会成为一种习惯。想多吃的时候,都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沈轻唐很想回家,可是想了又想,却始终不知道哪里算得上自己的家。
那个空空荡荡的豪华公寓放着他的衣服他的照片他的一切,可是能算他的家么?如果算的话,为什么他一丁点也不想回到那里?
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么?可是为什么他只要想起和他们住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会绝望到窒息?
一天之中,沈轻唐最不喜欢的就是深夜。
深夜寂静,人人都会陷入梦乡。
可沈轻唐躺在床上,什么样的办法都试过一圈,嘴里数了快一千只羊,锅里煮了几百只饺子,想睡觉的念头转过无数次,却始终也没有办法睡着。
睡觉这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自然而然的事,对他来说却比登天还要难。
更要命的是,疗养中心在医院顶楼,不知道是不是房顶年久失修漏水,沈轻唐躺在床上,总是能听见水滴声。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恼人的滴水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沈轻唐烦躁地翻了个身,狠狠把头埋在枕头里,那声音却愈发清晰,像在耳边徘徊不停的蚊子,无论怎么驱赶也不离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到底是哪里在滴水?
沈轻唐受不了了,猛地坐了起来,掀开了雪白的被子,走下了床。
他走到哪里,水声就跟到哪里。
沈轻唐举着手机照着地板,沿着墙角一点点查看,却始终没有看到一滴水滴。
“奇怪了,这声音到底是哪里传来的?”
沈轻唐缓缓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疗养中心晚上不算忙,门外只坐了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晕晕乎乎打盹的护士。她看起来累得狠了,头一点一点地,眼看就要睡着了。
沈轻唐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医院长廊雪白,一眼望去无边际,尽头仿佛隐匿在无边的黑暗里。
小螺号(三)
雪白的走廊两侧闪着明亮的灯,一扇扇淡黄色的门上装着一小块透明玻璃,因为无人的病房而显出深邃的黑暗。
沈轻唐循着水滴声往前走,每经过一扇门,眼角余光都不自主地从那黑暗的玻璃上扫过。
人类所有的恐惧,据说都来源于未知。
黑暗是未知,安静是未知,水声也是未知。
可他自己,已经连死都不怕了,又还怕什么未知?
沈轻唐停下脚步,偏过头来凝视黑色玻璃中的倒影。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在无数次修补和润色中日趋完美,却变得一天比一天陌生。
水滴声像是从走廊尽头传来。
沈轻唐踏着侧墙上洒下的灯光,推开了长长走廊的防火门。
眼前是一处小小的天井,一条又黑又旧的消防梯从天井上方垂下,直通屋顶。
而沈轻唐的脚底下,渐渐积了一滩透明的水。
一股极淡的腥气从脚底下传来,像是刚刚下过暴雨的湖泊,水藻翻起,游鱼探出水面之后,能够被闻见的淡淡腥味。
“……从哪里来的水?”
他抬起头,天空中没有落雨。
可是一滴滴的水却顺着废旧的黑色梯子落了下来,在他脚下的积水上泛起小圈涟漪。
月亮真圆真亮,透过小小天井的四方洞口,沈轻唐能看到小半轮圆月,氤氲的微光像在散发出无穷的勾魂魅力。
他想了想,干脆伸出手抓住滑腻的旧梯子,脚蹬在墙上略一用力就扒在了梯子上,一步步朝楼顶爬去。
水不再往下滴,他从天井的洞口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了整栋医院,七层的楼顶。
沈轻唐找到滴水的原因了。
楼顶上方放着一个巨大的灰色水箱,足有一人高。铁皮表面凹凸不平,锈迹斑斑,像一个淘汰多年的牛nai罐,被四根又短又粗的支架撑在楼顶正中。那水箱年久失修,下面不知何时开始积了巨大的一滩水,足有两三厘米深。
积水像是已经聚集了很长一段时间。大片深绿色的水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