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而来,看盏中茶叶,条索匀称,根根舒展,色泽绿润,展平挺直,汤色明亮澄澈,叶底嫩匀成朵
慕清沣抿了一口,醇厚香美,口舌生津,回味甘中微苦,他心中奇道,自己身居王位,各色名茶如数家珍,这一种却是从未见过。
他望向王奉春,“王掌柜,在下走南闯北也做过些茶叶生意,可是这茶……却是未曾见过……”
王奉春为他续满杯,笑道,“让周公子见笑了,这个啊,可不是什么名茶,只是寻常的‘罗山云雾’罢了,只因顾公子喜欢,小老儿才煮了来……”
慕清沣暗道,这样的普通茶叶是不够资格进内务府库的,难怪自己没有见过。话说回来,这顾少白还真是与众不同,富贵人家谁会喝这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便宜茶!
寒暄几句后,王奉春退了出去,平安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屋子里只余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顾少白一扫方才的尖锐,对慕清沣有问必答。很多时间他都是安静地听着,面带笑容,偶尔也适时地说些京陵的风土人情和茶余饭后的笑话。
接近正午的阳光,分外明亮,把天地间的一切空虚盈满,慕清沣背向窗台,望向对面少年,他静静坐着,微微晗首,像隐藏在烈阳下一道孤清飘逸的影,喝茶时长睫半阖,眼缝中是深不可测的零碎星光。如果不看那身披红挂绿的衣裳,还真像那幅小像,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不知为何,慕清沣深切地感觉到,顾少白周身围绕着浓重的防范气息,不是对别人,恰是对自己。可是,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顾少白胸有万千沟壑却再不敢表露,唯有装模作样地坐着,心中腹诽,却舌灿莲花。
终于,日影西斜,顾少白起身告辞。
慕清沣忽道,“顾公子留步”。
顾少白停住脚步,回头笑道,“周兄还有何吩咐?”
慕清沣把王奉春唤了过来,“王掌柜,这‘九宵环佩’我要了,麻烦您差人送到顾公子府上。”
顾少白面上不惊不喜,只冷声推辞道,“此物贵重,少白无功不受禄,愧不敢当……”
慕清沣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已。此琴虽有价,却也难抵我愿与顾贤弟的倾心相交之情,区区一琴而已,少白再莫推辞了。”
此情此景,流光重现,慕清沣的温言笑语如一柄利箭,穿越溯回时光,再度刺进胸膛,无情搅动血rou,摧心挖肝般地疼。
顾少白刚松开手指,就觉得指节酸疼痉挛,想是拳头攥得久了,他默默地稳了心神,再不想承这份虚情假意。
他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脸颊蒙上一层绯红,突然转头向王奉春说道,“王掌柜,此琴从何而来?”
王奉春不知他何故突然问起此琴来处,怔了一怔,方才答道,“此琴乃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客人放在这里寄卖,敢问顾少爷有何不妥?”
顾少白纤细指尖抚过琴身,缓缓说道,“如我所料不差,此琴乃是赝品。”
他不理二人惊讶的目光,自顾自说道,“传言‘九霄环佩’曾被前代晋商公所获,他曾令部下敲起牛角唱歌助乐,自己则奏起‘九宵’与之呼应,牛角声声,歌声凄切,‘九宵’则奏出悲凉的旋律,使两旁的侍者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其中一个侍者不能自己,手中酒具跌落琴头,生生将‘泠然希太古’之泠字一点敲去,此其一;‘九宵环佩’通体紫漆髹面,漆中掺以茅胶,茅胶者,薯蓣之别种,其汁若髹漆,可以合离而萃涣,终生不得裂也,此其二……”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王奉春,“恕我直言,王掌柜,此琴‘泠’字上未缺点,琴板处有裂痕,恐非真品”,他转而瞟了一眼慕清沣,笑道,“幸亏只是寄卖而已,王掌柜,这单买卖还是不做的好,难保那藏头露尾的寄卖人,有什么不良企图呢!”
王奉春的目光轻不可察地扫了一眼慕清沣,顾少白看在眼里,却全当不知,和慕清沣微一拱手,便出了“方远斋”大门。
慕清沣站在门口,望着那浓墨重彩的身影渐渐没入阳光之下,像是忽然就从一场五彩斑斓的梦境中醒过来一样,颇有些耐人寻味。
重回了茶室,喝那一盏冰凉的茶,人走茶凉,苦涩的味道渐渐弥漫在齿缝之间,忽觉,这位顾家三公子,真是难以看透。若说他心机深沉、狡黠多变,明明那一双眼睛格外干净清澈、净无瑕秽;说他涉世未深、天真单纯,却明明腹有千机、难于窥测。
不多时,周平走了进来,他轻声问道,“王爷,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慕清沣略点了点头,“周平,那张琴,是真品么?”
周平沉声道,“千真万确。”
慕清沣回府不提。
顾少白走在半路,突然停住脚步,招过来平安,低低地跟他耳语了一阵,拍拍他头,与平安分道扬镳,进了街角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店铺。
随便挑了一柄素白扇面的折扇,便走了出来,信步往“王生记”糖葫芦店走去。
挑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