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按照慕清沣的意愿摆上棋盘,那么,下一颗棋子又会是谁?顾少白想都不敢想,当然,也想不出来。
不如,先如他所愿,至于,这颗棋子能否乖乖听话,由己不由他!
“哎哟,顾少爷来了”,方远斋的老板王奉春迎了出来,“我刚刚还思忖呢,您也该来了。”
顾少白笑着回了礼,王奉春也只是个生意人而已,这出戏都不用慕清沣动手,单单周平就能安排得天衣无缝。
王奉春吩咐了上茶,与顾少白寒暄着。
顾少白心思根本不在茶上,强迫自己虚与委蛇,说了些个不着边际的话。
果然,二道茶后,王奉春把顾少白让在东厢雅室内,屋子正中立着个檀香木的古琴架子,架上放着一张琴,他闭了闭眼,真希望再睁眼时,一切皆是幻觉。
“顾少爷,就是这张琴了,您自个儿慢慢赏着,店里伙计回乡下了,我还得去前厅照应一二……”顾少白听着王奉春说着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点点头,放他离开。
虽然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顾少白的心是还是很痛,像有把锥子不停地翻搅着他的血rou,把好好一颗心弄得鲜血淋漓,然后,还要敞开了给人看,瞧,我自愿的!
重来一次,岁华向晚。心境已然天翻地覆,他不再是那个纯净剔透全无所求,唯执一颗真心的少年了!
静静一方斗室,东西两面墙上挂了几幅有题跋有款识的名家字画,用以衬托正墙上一幅八尺中堂,上面用行书写就两行诗: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笔迹如行云流水、酣畅自然,却未有款识,前世此刻不知何人所书,现下却心里透亮。莫冉探来的消息作不得数,谁说慕清沣雅艺不Jing,这副中堂就是证明。
只不过,几日之后,这幅书轴才会被他差人送到自己手中,只不过那时已有章有款,正是“周沣”二字。
中堂下是一张长长的檀木条案,淡淡香烟自一只造型优美的三足祥兽熏香炉中旋绕而出,袅袅盘旋良久方丝丝缕缕地散开。
他吸了一口气,这用沉水香、白檀香等二十余位珍贵香料制成的零陵百合香片的味道,原先闻着舒畅,如今感觉憋闷,只觉这熏香像一张网,将自己牢牢缚在其中,挣扎良久不得而出。
顾少白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陷进掌心,微微刺痛头上。他脚步迟滞地站在琴几前,审视这一张神农氏文武七弦琴。
良久,方才盘膝缓缓坐于琴案之后。
即便跨世而来,此琴仍是他心中所爱。双手抚上梧桐面板,指尖滑过琴轸处的五字篆文“泠然希太古”,有那么一瞬间,他险险控制不住眼眶中的热泪。这琴,不仅是琴,更是他一颗心。
原以为自己高山流水琴三弄,终于觅得一人可与之明月清风酒一樽,结果,一切皆虚妄,那人给自己画了一个圈,自己就毫不犹豫地跳进来,然后,这圈就变成了绳索,越收越紧……
顾少白颤抖的指尖搭上琴弦,轻抹慢挑,《长清》泠泠。
琴音温劲松透,由釀雪纷纷至风鼓琼林,结于天高日暖、山河一色。
“啪,啪”,击掌之声,划破一室温凉。明明不想抬头,却不得不抬头。
那人站在站在门口,背靠春日煦阳,绽开温柔无比的笑颜,“好曲!妙人!”
这一瞬间,顾少白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淌下来,倒把刚刚入戏的慕清沣吓了一跳。他不禁有些纳闷,这顾家少爷没毛病吧,我这刚开演,他流的是哪门子眼泪?
直到泪滴子砸到手背上,似在心头怦然作响,顾少白才豁然清醒,他拢起袖子抹了抹脸,露出一个纯净无邪又很痞的笑,“不好意思,阳光刺眼,让您见笑了!”
慕清沣的脸上笑容未散,“哦”,他愣了愣,险些把台词给忘记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敢问公子何人,有如此琴艺,佩服之至。”
顾少白怔怔地看着他,这番场景,前世今生他都回忆过很多次,如今重演,仍卷起胸腹波澜。只是,这一回偏偏不能按照他的剧本来。
他轻笑一声,都懒得用敬语,“不敢当,顾少白。”
慕清沣故作惊讶,“我当是谁,可将此曲弹得如此Jing妙,原来是名冠京陵的顾公子。难怪古人有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呢,可不就是此种情境么!”
顾少白心下恻然,真真如此。方才,他故意弹错几处,慕清沣居然都未听出来,看来对于音律这方面,的确如莫冉所说,慕清沣是通而不Jing,他大约堪堪听得出是首《长清》。而这些夸奖的话,大约都是一早就编排好了的。
顾少白冷冷瞧着,下一句应该就是想要结识之类的话了。
慕清沣现在对那份情报颇有疑虑,怎么看怎么和情报上说的有出入。情报上说,顾少白心志单纯,为人和善,喜着素衣,可是,他打量着他的穿着,这,像么?还有,他唇边那抹冷笑,这是和善么?
慕清沣看顾少白一点起身相迎的意思都没有,只好也捡了张窗下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