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重归长沙,九门上下欢庆。长沙的百姓则是感叹这长沙不知不觉间又易了主,张启山近日则忙于贵州、四川、重庆、湖南、湖北和湖南,其下辖六区布防、运输,随时准备与国民军开站。
年三十那天晚上,陈玉楼试着下地,他的腿骨被炸弹掀起的气流撞断后便一直躺在床上,虽然骨头被重新接上,但走动仍需要拐杖。也幸得这几日启红忙于军政之事,陈玉楼的活动虽被圈在帅府,但并未有人前来烦他,但今天却不一样了,张启山再如何忙碌,毕竟也是有家室的人,总该回来了。
帅府的大客厅里烧着地龙,进来后便暖洋洋,与屋外的雪气相隔。
“咦,你能下地啦?”齐铁嘴穿着一袭朱红长衫,带着蓝色的围巾,手上捧着一把瓜子,边嗑边和二月红说着话。他见到陈玉楼拄着拐杖下楼,便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的眼轮卧蚕使得他的那双眼睛看人时格外地好看。
“嗯。”陈玉楼走到了二月红身旁,二月红看着壁炉里的火光,并未看他,只道:“把自己关在房里几日,可学会怎么使用月经带了?”
“嗯?”齐铁嘴诧异地看了二月红一眼,陈玉楼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醒后一直不愿出卧室门,三餐都是仆人送来的,这其中也确有他发现自己身体异常变化的原因。七虫七尸花开放之后,他变成了雌雄同体,意识到的时候他真的不想起来见人。但许是虫谷幻境里的经验,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接受得比他想象得要快许多,只是听见二月红这般问还是觉得有几分难堪。
“你不知道,便让他说给你听听。”二月红讥讽地勾起唇,这才转眸看向了陈玉楼,道:“你还是想用说的吧?”
陈玉楼微微皱起了眉,好像他要是不说,二月红就会直接动手扒下他裤子让齐铁嘴仔细瞧瞧,他相信二月红绝对做得出来,看向一脸茫然的齐铁嘴,便道:“没什么,我的身体被七虫七尸花改变了。现在雌雄同体。”
“什么?”齐铁嘴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陈玉楼又看向二月红,道:“我可以坐下吗?”
二月红看着他并没有回答或是示意,陈玉楼道:“我想看”
“你欠我一条命。”二月红将小块玉屏放在了桌上,那玉屏上投影着一处昏暗的地方,但已经可以看见陈皮和陈叔夜的影像,只是他二人并不具备实体,虽然可见其形但光影虚淡尽无。看见这样的景象陈玉楼脑海里就浮现起魂魄二字,他二人魂魄之下有两股血红光柱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陈玉楼怔怔地看着这玉屏里的景象,陈叔夜投影的影像是他幼时记忆中的模样,那时陈叔夜正值不惑,虽不年轻却也不苍老虚弱,总能轻易地抱起他,笑呵呵地问他‘儿子,今天去哪些地方玩啦?’
陈玉楼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但二月红却先收回了玉屏,道:“这玉屏不过是投影,你摸上去也不过是冷冰冰的石头。”
齐铁嘴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养魂的事情他之前一直是听二月红提的,如今才是亲眼看见,不由道:“那红光,是七虫七尸花发出来的?”
二月红点了点头,齐铁嘴道:“他忍受七虫七尸花之苦,虽是为了他父亲,但陈皮也受益了”
“所以呢?”二月红打断了齐铁嘴的话,道:“他孵化七虫七尸花不过是养魂的基本条件,这就可以抵消他杀了我徒儿的事么?”
齐铁嘴噎了一下,陈玉楼摇了摇头,似乎想揭过这个话题,但心却忽然感觉痛了起来。便是他父亲的事情不能和陈皮相抵,那三月绿和陆建勋呢?
手中的拐杖轧进掌心,陈玉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话说出来他怕是另一条腿也得折了,勉力压住心中的情绪,只道:“那我回房了。”
“哎,今儿过年,你不热闹热闹。”齐铁嘴看着陈玉楼走远,声音也变小了,道:“那佛爷回来,他也不下来么?”
二月红冷笑一声,并未答话。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仆人如往常一般将吃的东西给他送来,餐车上的东西比之前几日丰盛了不少,多了喜沙rou、春饼、年糕、蒸鲈鱼和饺子等新年不可少的菜。
仆人将饭菜一一摆在床边的木桌上,陈玉楼嗅着食物的香气,往床里缩了缩,道:“佛爷回来了?”
窗外适时地响起了鞭炮声和烟花破空的响声,仆人点了点头,道:“佛爷让你安心休养,反正他也只回来两个小时。”
“原话?”陈玉楼不由笑了一声,仆人点了点头,摆好饭菜餐具后,又拿来了一壶酒,道:“这是八爷酿的屠苏酒,您慢用。”
陈玉楼看着仆人离开,才挪到床边用筷子扎破了一个饺子,“噗”地一声些许汁水冒出,陈玉楼将饺子蘸到醋里,然后放入嘴中。热烫鲜美的馅儿和饺子皮融合,味觉上的享受让他舒服了些许,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却是淋到了地下。
足足三杯,一杯敬给陈叔夜,一杯敬给三月绿,一杯敬给陆建勋。
倒完在三杯酒,陈玉楼又笑了一声,隐约可以听见张启山等人的说话声。很好,你和活人吃,我和死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