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又开始蔓延性地疼起来,从一个中心部位向四周扩散开来,密密麻麻丝丝拉拉地疼。脑袋里又胀又热,后脑勺怎么放都不舒服。
她想求助于叶松。
这是她下意识就有的的反应,她脑子里都还没来得及过滤一些有用信息,完全是囫囵吞枣的东西,这个想法就顺其自然地冒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她稳稳抓住了自己这一完全条件反射般的本能反应。
她将叶松视作了她的本能,有了这个认知的许佳年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她就又深吸了一口气。
从小就被教育“区别对待所有人,切不可一概而论”的她,是从什么时候起把叶松当作了她的下意识她的本能?
并且十年如一日?
她开始启动记忆的齿轮,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从十八岁回溯到她最开始有了记忆之初,从大学到中学到小学甚至到幼儿园,一无所获。
叶松于她,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她意外地发现,从小到大她身上发生的重大事件,除了她的爸爸妈妈参与的最多,下一个人就是叶松。
小学她被班里同学传染了红眼病,滴眼药水滴得她难受老哭,他就买很多她喜欢的东西,有吃的有玩的,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
后来没过多久她又感染了腮腺炎,两个腮帮子肿得嘴巴都张不开,吃东西都会有影响。她还是天天哭。
天呐!她小时候可真是个小哭包。
一定是她眼睛底下的泪痣惹的祸!
没法带她出去玩,叶松就给她讲故事,给她弹钢琴,陪她去画画。
人常说“患难见真情”,到了她跟叶松这里,就变成了“患病见真情”。
这两种病都是传染性质的疾病,按道理她生了这些病,自然会注意这一点的,叶松也不该在这些时刻还陪伴在她左右。可她没有印象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总会有叶松,他比她的爸爸妈妈还尽职尽责。
再后来是非典时期,她天天被请回家,他也常伴她左右。期间还生过一次气,她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想还原这个小插曲的细枝末节。
头还在隐隐发热,记忆也一点一点发烫。叶松的脸在她的眼前一遍一遍播放,像黑白影像。张张都是微笑着的,要么就是一副思考的表情,她回忆不到他生起气来甚至发火的样子。
对了,她想起来了。
起因是她之前不知道在哪看到过有关面相的说法,内容是关于脸上长痣的位置所代表的含义。
她的眼睛下面有一颗泪堂痣,说小也不小,被她的皮肤衬得比较明显。按照上面的相关描述,这颗痣代表着父母要一直为这个孩子的身体状况Cao心。
她把这个当笑话一样讲给叶松听,来缓解当时非典她需要天天回家两人之间产生的细小摩擦。
何曾想叶松当场就生气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十来岁的小男孩发起火来其实没什么威力,况且还是那般亲近的一种存在。只是眼角都是红了的,声音也比平时拔高了好几个度。
随后而来的一句话语气明显弱了很多,刚刚的强硬气场早已没了踪迹。
“你让人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眼圈愈发地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担心的。
这是她活到第十个年头里,叶松唯一一次对她大声说话过。
此后余生里,他给她的都是关心、照顾、支持、迁就等各种各样无需修饰的唯心举动。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暖,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在她生命长度的四分之一里,存在这样一个除了爸爸妈妈,没有血缘关系维系却还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她得有多幸运才能如此?
可人真的能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吗?不可能的。
那叶松对于她,所求应该是什么呢?
发小?
人的一生相遇有时,聚散无常。他和她皆是能坦然接受相遇离别的人,不会因为拥有得意忘形,更不会因为失去就颓唐沮丧。
再久的陪伴也会分散,听上去有些残忍,可事实就是这样。
朋友?
叶松为人处世进退有度,礼貌有加。这样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朋友都在来的路上。他并不是缺朋友的人。
再然后呢?
再然后是什么?
友达以上是什么?
男女之间,又能是什么?
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曾用各个角度看过不同个问题,却从来没有用过这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与其说她没有男女之防,不如说她从来都没有过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人,把叶松当作一个男人去看待的时刻。
这个问题这个视角都太新鲜,她竟然头一次有了大胆尝试却畏手畏脚的矛盾。
她此刻很想知道叶松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她想知道他是从哪个视角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