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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市立第一医院附属楼,一间高层公寓里。
“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我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少女眼睫低垂,嗫嚅着,鸦羽般的长发直直披下,感到脊背逐渐坚硬,却还是促使自己给出一句回应。
陈肃下班回来不久,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掉,还套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此时他垂首看着少女发顶乖巧的旋,一言不发,一只手捏着一张B大西语系的入学通知书。
盛夏的空气的确是热,但此处格外焦灼。
到底年少沉不住气,陈真真心虚地开口:“陈肃,你不是我的监护人,你没权给我做主。”
“就算你是,你也不能干涉我选择自己的人生。”
说完这句话,陈真真好像突然被打了气,壮着胆子一只手攥住通知书的一角:“还我。”
结果这男人原来捏得用上了几分力道,她没给扯动,又偏偏不敢再使劲了,心下顿生委屈,嘴巴不由得抿得更紧了,眼眶也红了半边。
男人下意识地松了手。
陈真真趁着对方力气消弭,连赶着把手带着通知书背到身后去,后退了好几步,结果没想到身后就是茶几,小腿腕被绊到,整个人重心失衡向后结结实实地仰倒下去。
咯噔一声。
“痛……”少女撑着手肘要起身,下一秒却被温热的手臂托着腰部抱了起来。
“撞到哪儿了?要不要紧?”低沉的嗓音终于带上了一点儿慌乱。
陈真真生理上无疑是痛的,心理却松了口气。
“不要紧……呼……好像是背上……”
“坐这,转过去。”
这时候她乖乖听话。
她今天穿一件水蓝色的及膝连衣裙,学生款式,后背有拉链。陈肃到玄关打开柜子拿出医疗箱并未多想,拉开了裙子的拉链,瓷白的大片肌肤映入眼帘。他的呼吸乱了几拍,很难被察觉。
陈真真娇嫩,方才磕到的地方已经泛青了,还是不小一块,从蝴蝶骨中间向下,隐入胸罩背扣的地方。陈肃只顿了片刻,上手就要解开扣子。陈真真惊呼一声,反射性地搭上了男人的大手,头半侧过来,慌乱地看向陈肃,语调颤抖:“哥!?”
柔顺的黑发贴在脸颊旁,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无暇,平日沉静的眸此时点点泪光,犹如惊鹿的神态,可怜而娇弱。
陈肃的喉头动了动,抑制心里涌上来的绮念,开口已恢复平稳:“解开给你的背上药,别告诉我你要自己来。”
少女闻言瑟缩了一下身子,羞赧地转了回去,头低得像鸵鸟,手臂不动声色地在两侧夹紧,以缓解胸罩背扣解开后的真空感。
陈肃皱眉,补了一句:“你不想让我管你,以后就别再这么冒冒失失了。”沉郁,却不再提通知书之事了。
“这么说,你那冰山堂哥果然没惩罚你偷偷改志愿的事嘛?”友人庞小桃轻敲桌面。
陈真真捧着刚点的红豆抹茶落座,抬起头氤氲出一个朦胧的微笑:“对的,小桃。多亏了你的计策。哥哥面冷心热,看我受伤了就急着处理,没再追究了。”
“什么面冷心热。哼哼,我看是只对你心热,死妹控啦!”庞小桃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翻了个白眼。
“别这么说。”陈真真解释说,“我知道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我填医学,他是想有他在,以后工作了可以照应我。而且他是B大的客座教授,平时学校里也稍微能说得上话。”
陈真真八岁那年,父母到国外进行地质考察活动,回程飞机遭遇空难,双双去世。从此她被陈肃领回家抚养,后者的父母也在那趟失事飞机上。
陈肃的父亲是陈真真的大伯,那年,陈肃25岁,刚从德国回来,成为市立第一医院史无前例的年轻外科医生。
在B市国际机场接到通知电话时,这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第一次感到无比茫然,还没平息完内心的悲痛,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那真真呢。
陈真真是他唯一一个在世亲人了。他去陈家接堂妹的时候,八岁的小女孩在书房捧着一本插图版《小王子》,回过头来看他,眼光清澈,疑惑地问了句:哥哥?
陈肃开始理解责任,并接过了这份责任。
“我只是觉得唔,不能让哥照顾我一辈子啊。”陈真真咂了一口抹茶。
庞小桃本来在耍手机,闻言抬眼笑道:“你想多了,陈肃今年都快36了吧,他总得娶老婆成家立业了,怎么照顾你一辈子。而且他那长相,那条件,保不齐多抢手。”
“我也是这么觉得,是不是一直和我捆绑在一起妨碍他谈恋爱了呢?……但是吧……”
“但是什么?”
“如果他真的结婚了我反而无法想象,说不出来的感觉。”
“啧啧啧啧啧,我刚还说陈肃妹控,我看你这家伙莫不也是个兄控。”庞小桃夸张地咂嘴揶揄,眼眸一转,咧嘴笑开,“哟瞧瞧我们谁到了,大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