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钟的时针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小满才醒来,刚睁眼就被明晃晃的日头照了个措手不及。
他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把窗帘拉上,又蒙上被子打算继续睡,大余破门而入,催促道:“快醒醒,要吃午饭了。”
这招十分见效,小满耽误什么都不会耽误吃饭,他三两下就换好了衣服走出卧室,一出门就看到谢恺之这倒霉孩子坐在窗户前,架着块大画板和颜料盘,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小满拿了个梨,一边啃一边凑过去看他画了什么,然而半天也没明白那些叠在一起的色块是啥。
谢恺之放下画笔,喜滋滋地问他,“小满哥,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小满敷衍着应和了两声,“挺好的...挺好的,这画板哪来的啊?”
“昨天晚上去学校把我的画板偷偷拿过来了,想死我了都。”
“你悠着点,美工刀都割到手了,快去我卧室柜子里把医药箱拿来。”
谢恺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谢谢小满哥。”
“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折腾,有家不回,偏要睡大街。”小满一边嘀咕,一边用创可贴将他手指上细细的刀痕覆盖住。“我给你贴个小创可贴你就这么感激,你爸妈养你十几年怎么不去谢他们呢?”
“啊,菜烧好了我去端。”不等小满回答,他就一溜烟地跑了。
直到上了餐桌之后,谢恺之也只顾着埋头数饭粒,心不在焉,偶尔和小满视线相撞,也迅速地别开了眼。
障子给他夹了一筷子鱼香rou丝,柔声询问道:“怎么不吃菜呢?昨天睡了一整天不饿吗?”
谢恺之嘿嘿地笑了两声,给小满和障子都夹了一筷子菜,“小满哥平时工作忙,多吃点。”
小满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巴结我们也没用,你既然有监护人,特调部肯定会把你送回去的。”
谢恺之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又可怜巴巴地望向了程立夏。
据他观察,昨晚陈小满是被程立夏亲自抱回房间的,他们俩的关系一定不一般,说不定能帮他求求情。
然而程立夏无动于衷,只是不冷不热地扔了一句,“不吃就出去。”
谢恺之觉得今天的饭菜有些苦涩。
昨天前台拿报纸的社员不在,只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喷水壶在给绿萝浇水,他穿着件普通的圆角立领唐装,皱纹像年轮一圈一圈地盘错在额头上、眼角边,手背上,宣示着他的人生已经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请问前台那个胖胖的小眼睛社员今天没来上班吗?”小满问道。
老人闻声转过了头,面容和蔼,“今天中秋节,放一天假。”
小满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果然其他位置上也没有人。
“那您......”
“我是社长,你们要买报纸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昨天在这里买了张几天前的报纸,但是经过核实,发现上面一则寻人启事的电话登错了。”
社长扶了扶老花镜,凑近了照片和字看了一眼,“原来是这个啊,我看看......啊,的确是错了,最后一位是9不是6。”
果然是刊登了十年的寻人启事,连号码都背得滚瓜烂熟。
老社长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以表歉意,“不好意思啊,行情太差,社员工作都不走心,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乌龙的确是害他们白跑了一趟,自己还当着程立夏的面醉得不省人事,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丢脸的醉话,程立夏什么都没提,他也不好意思问,只能靠工作来忘掉烦恼。
不过小满见老社长也七八十岁了,这报社一定凝聚着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因此只是笑着开解道,“没事,没耽误什么。”
小满端着茶杯,看着绿色的茶叶缓缓舒展开来,又沉入杯底,茶叶好像放得太多了,轻抿一口,被苦得皱起了眉。
毕竟老一辈的人都很好客。
杯子快要见底的时候,老社长开口说道,“其实,这寻人启事是没有刊登的必要了。”
“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吧...孩子多可怜啊。”
“这孩子,只是老蒋的执念罢了。”老社长叹了口气,“他哪有什么女儿啊,这照片上的,根本就是只妖怪。”
小满一听到妖这个字便打起了十二分Jing神,拿出笔唰唰唰就开始纪录。
“老蒋是我当年的同事,这照片是他五十年前遇到的一只连理妖。”
老社长站起身,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旧书橱,chaoshi的霉味扑面而来,就像梅雨天一个月没晒的被子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本薄薄的杂志,纸张发黄且脆,封皮上写着《霁海浮年》,刊号的年份还是19开头。
这一期杂志至今在市图书馆都有保存,只因它上面纪录了一件大事。
翻开第一页就是当年那则震惊全市的报道:‘霁海市首次发现连理妖’,标题还特意用了大写加粗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