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戎娶了好几房姨太太,都在北平,平日里来天津都是办差的名头,家中人知道盛霈云是他左膀右臂,河北还有个手下替他坐镇,有这两人,杨国戎高枕无忧地躺在北平睡大觉,进可攻,退可守。盛霈云带过兵,不是文弱书生,但他脑子好,书读得也好,关键时刻顶半个智囊团。
当然杨国戎重视盛霈云不止这些原因。
“坤帅。”
盛霈云见了杨国戎,不卑不亢地朝他打招呼。
这声“坤帅”倒让杨国戎挺是受用。
他笑么呵呵走过来,热情地握住盛霈云的手,抓了便不放,拇指在盛霈云的手背上来回摩挲,又伸到他掌心,一根根手指摸过去,从指尖摸到末端,揉着他饱满的指甲,抚过他修长白皙的手指。
要说盛霈云是个美人呢,连双手都漂亮Jing致,细长不说,这手虽拿过枪,但不生茧子,抓在手里,那叫个温润香玉。
“看样子昨个儿喝多了,瞧你还没醒呢?”
“怎么,不高兴了,搔眉耷眼的,不乐意陪他们几个喝?”
四下的兵都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屋外,只有卫韶理呆不愣愣地站在那儿。他还在扫视洋楼里的装潢,都是古董宝贝,地上铺的波斯地毯奢侈华丽。
“酒是没醒,心里倒是乐意的,都是坤帅的旧相识,我还是要陪的。”
“霈云,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劲儿。”
杨国戎声音逐渐放轻,只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搓着他的手,缓缓用力:
“他们几个想去新开的会所乐一乐,这儿还是你熟悉。”
“你说的我都应了,我要你做的事,你也要……”
“放心,我自然应了。”
盛霈云不见声色地抽回手,杨国戎这才正色清嗓子。
“这就是你那远房亲戚?”
盛霈云点头。
卫韶理立刻立正站好,不知道怎么敬军礼,手想抬起又放下,他看着杨国戎,仿佛见到校领导,站得笔直,一声不吭。
杨国戎是北方人,大高个儿,壮实宽厚的肩,两撇八字胡长在鼻下,呼哧两口气山河都要震颤,五官粗犷,卫韶理猜测他跟二哥家大儿子,也就是他大侄子岁数差不多,五十几岁。
“坤帅好,我叫卫韶理,今年……”
“霈云,今晚的事你先安排,中午就在我这儿吃……”
看来杨国戎压根没打算搭理卫韶理,再次拉住盛霈云的手,盛霈云微笑着陪他说话,卫韶理跟在后面,见自家侄子果然深得坤帅宠爱,这手啊,就没从大帅手里脱开过,盛霈云笑起来有点情深意重的味道,他又生得好,这份善意在人眼里又成了某种亲厚。
别人受不受用不知,这杨国戎已经被盛霈云吃死了。
连正眼都不瞧卫韶理,卫韶理刚从乡下来,哪有见惯这些的士兵有眼色,一直跟在后面,盛霈云回头看他,给他递眼色,卫韶理没看懂,还是跟着,他见盛霈云跟杨国戎走得近,两人说话旁人听不见的,盛霈云说几句,逗得杨国戎喜上眉梢,八字胡都要吹到天上去。
不安分的大掌拍了拍盛霈云的肩,又执起他的手。
盛霈云像他手里把玩的核桃,被他来回搓弄着。
盛霈云的确能言会道,尽挑杨国戎喜欢的话听。
卫韶理见两人亲近,不知怎么内心陡生酸涩。
穿过走廊,进了另一栋楼,这楼比前厅的楼略矮些,卫韶理刚要跟着进去,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这会儿子也快到中午,用餐的时间,杨国戎自然要同盛霈云用餐,旁人是不得在场的。
盛霈云低头与身边的老兵耳语几句,又朝卫韶理挥手,唇角挂着笑意。
卫韶理这才明白意思,往后退了一步,老兵小跑出来,气喘吁吁地擦汗:
“您跟我来。”
“您是头次来大帅这儿吧。”
走远了些,老兵Cao着口天津普通话开始询问,听起来倒是亲切。卫韶理点头,跟在老兵身后:
“头次来,我是盛督军的亲戚,给他开车的。”
“哦,怪不得。”老兵意味深长地叹了声,“之前就听大帅说,盛督军闹脾气,要寻个家里人陪他。”
“我说嘛,从未见过盛督军身边有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原是你来的。”
老兵这番话让卫韶理听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有追问下去,这毕竟是大帅的府邸,他又初来乍到,这点礼仪还是明白的。
“要说咱大帅对盛督军真是没话说啊。”
“房子票子,要什么有什么,信任他,把天津卫交给他。”
老兵絮叨着,卫韶理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一直在思索,太奇怪了,这地界本就是盛霈云管辖,为何盛公馆、大帅府处处都是杨国戎的人紧盯着他,跟防贼似的,但盛霈云手底下又有兵,平常这儿出了什么事都是盛霈云管,杨国戎一概不过问。
这到底是信任他,还是防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