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雨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暗下,汽车车灯从窗外打过,照亮了房间一隅。
房门外,姜暮雨听见从客厅里传进来一阵轻柔细声,断断续续的,声量不大。
他“咣”地拉开房门,客厅里围着茶几坐在藤椅上的两个人均被吓了一跳,姜暮雪回过头,怔怔地看着姜暮雨。
姜暮雨看见坐在客厅里的除了姜暮雪,还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大夏天的穿着大皮草搭亮片西装的李敏,姜暮雨的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女人看见姜暮雨走出来,有些湍湍不安。
李敏抿着嘴,轻声地叫他:“暮雨呀……”
姜暮雪的眼眶有些shi润红肿,像是哭过了,姜暮雨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与她平视,声音淡漠:“哭什么?”
她吸了口气,一手五指并拢成尖型,转动着腕部,然后一手食指在空中书写“子”字,含着泪看他的姜暮雪紧紧抿着嘴,比划着手语:“骗子。”
老旧的房子里隔音并不好,屋外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暮雨啊……”李敏喋喋不休地重复呼唤他。
姜暮雨没理她,五指握紧,指甲深深钳进掌心,却心平气和地对姜暮雪:“谁是骗子?”
姜暮雪大力的将食指指向姜暮雪胸口。
“我是骗子?”姜暮雨瞳仁瞬间扩大,如耀眼的宝石一样,姜暮雪的指控让他心绪难平,心中压着一块大石头,他双眼猩红,仿佛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一样:“我是骗子?”
姜暮雨头一次对姜暮雪大声咆哮:“我他妈是个骗子?那这个女人算什么?”他滚烫的脑子冷却不下来,他依然记得那个冬天的午后,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女人,“当年,她什么也没说就丢下我们,你怎么不说她是骗子!”
姜暮雪憋不住心里那口气,“呜呜”两声不禁哭了出来。
她刚刚下班回家,就遇到了妈妈。她每日在电子厂里一个月仅有600块的微薄薪水,还得天天忍受别人对她取了个外号叫她 “小哑巴”,今天还做错了个零件被主管责骂,面对重压之下,李敏又跑了过来让她说服弟弟跟她回B市。
原来自始至终,妈妈要带走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她抬起眼睛看着姜暮雨,看着两人极为相似的眼睛,心里一股酸意涌上心头,是恐惧让她软弱,是环境造就她的“希望渺然”。
她推开面前的姜暮雨,重重夜幕之下,她披星戴月般,冲出了家门,消失在了黑暗里。
姜暮雨被姜暮雪推了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背部靠在了餐桌上,呼吸间,觉得连心尖都疼。
李敏凑近了几步,问他:“暮雨啊,你跟不跟妈妈回B市呀?我保证,会好好对你的,你继父也是,会帮你安排一个很好的学校,总比待在这个破地方好,你说是吗?”
对,他可以和李敏一起去了B市,以他的成绩,虽不能说是名列前茅,但好歹能踏踏实实地将几年学好好地读下来,不用为学费发愁,不用出去装残疾骗人,不用为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给逼到穷途末路。
或许,他还可以考个好大学,将来前途明亮,然后,他可以以全新的身份再回到这里。
未阖上的门吹来一阵急风,拍打得大门砸在墙上梆梆作响,屋外的狗吠声吼得更加丧心病狂。
快下雨了。
姜暮雨抬起眼看向眼前光鲜靓丽的女人,等滚烫的脑袋冷却下来,他幡然醒悟,也是,一个人骗了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凭什么相信一个狠心抛弃亲生孩子的母亲?
“李敏,”姜暮雨连名带姓地叫她,李敏惊讶地嘴巴都忘了合上,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姜暮雨面色已然恢复平静,他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干涩,干巴巴道;“你实在不配为人父母,我不会再叫你一声妈,以后即使在路上看见你,我想我大概会装作不认识你。”
“我觉得,从你当年决定抛弃我们开始,就应该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会跟你去B市,你不要再来,也不要试图说服姜暮雪让我跟你回去,你要是再打一次电话过来,我就换电话号码;你要是再来一次,我就搬家,直到你找不着我们。”
足足有半分多钟,李敏只是傻在原地,脑子里将姜暮雨的话一字一句的掰开,再一句句的去理解。等脑子回过神来,她弯**子承受不了心里那么大的悲伤,一下子,亲生儿女好像就瞬间从她生命里被分割了出去一样。
她承认,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一位好母亲。在人家单亲家庭里,为母则刚的少妇会一挽袖子,挺直了腰杆撑起一个破碎的家。可她李敏做不到,她的一生像个附属品一样,少时依靠父母、嫁人了依靠丈夫,她附庸着身边的所有人,却独独没想过要靠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除了依靠现任丈夫在他公司里谋得一份秘书工作,才开始慢慢地脱离附庸,可归根究底,她还是像个水蛭一样,紧紧地攀着她丈夫。
没有孩子的她,万分恐惧丈夫出去拈花惹草,虽然她知道丈夫在外摘了无数的野花,但她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