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雨,鬼上门。
“那个,请问陈皇后,我们能不能快点下?”眉眼细长的白面书生揉捏了一下鼻梁,用棋子轻轻叩了叩棋盘,震落了几朵绯色的灯花。
摇曳烛光下,他心里已经是想提刀杀人血溅当场,但仍堪堪保持着表面上的春暖花开和气生财。
真是百尺危楼似的摇摇欲坠。
对面瘦削的散发女子,近乎是斜倚在小几上,苍白修长的手指撩起额前的黑发。
她白,却白得不怎么鲜活,身上极随意地披了一件玄色袍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怎么吉祥的气息,架不住老百姓们口口相传,姑且称它为,“鬼气”好了。
女子好像要说什么,嘴张了张,啧了啧,又闭上了。
司马相如想把那种气质暂且称为,“找打”。
“能不能考虑认真点下?”他笑容可掬,艳丽晃眼。
女子抬了抬眼皮,这才能看清她浅褐的眸子,好像藏着细碎的千阳,本来很清亮随和,但因为下眼睑晕开的茶色,所以只要不笑就彼为冷淡,十分倦怠。
“本宫,很认真。”她终于开了尊口,打破了虚假的宁静,说一个主语调拉半天,没气的拖拉机似的。
司马相如:“……”
您是在长门憋出什么疾病了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角度恰好的嘴角。
很好,笑容还在。
他从在万民处任职的时候,就没碰见过这种又焉又坏的人?怎么一调到天潢处就碰到了?还是成堆成堆的?
怎么?玩消消乐呢?
通关奖励是大汉灭亡吗?
现在搁他的心里——活该,被废后就是活该。
就冲这女人的神婆气质,就算不搞封建迷信去赢得皇帝碎成几百块的心,也迟早被扣个鬼怪惑国的屎盆子。
弱水三千,这种一开口就破坏整体美感的皇后不废留着过年吗。
“亏你长得像个书生,棋艺这么差,师承何处?”女子叹气,这棋看似黑色白色铺成一片乱七八糟,其实只差一子,明了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水的程度。
那还不是因为老子还有KPI要完成!
司马相如一想到这个,达到沸点的心情顿时如同止水。
他矜持地点点头,低头一笑,“陈皇后六岁习棋,早有慧名,而在下不过玩乐,谈不上师承。”
现在来看,造成这满满一盘棋的原因,竟是因为双方都在处心积虑地给自己的对手放水,虽然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感谢,但双方仍甘之如饴,孜孜不倦。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真是可歌可泣的竞赛Jing神。
“本宫对你说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也不太想赢你啊。”陈兆柳把手感莹润的棋子放回棋笥里,手撑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司马相如。
眼前这个艳鬼书生突然出现打着伞出现在雨里,陈兆柳还以为在做什么春梦,但转念一想,自己白天睡了那么长时间,晚上断断不可能再睡了。
美人收伞走到桌前,对自己说了许多,陈兆柳总结了一下:这个妖怪想要她的命。
他说要与自己下棋,赢了便可以向他许四个愿望。
这么说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想要是夺人性命的妖魔了。
三宝殿上闲事多,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是人生箴言。
“什么愿望都可以哦,您难道不想重新获得刘彻的爱吗?在下觉得您两个人的气质真的是绝配,”司马相如想到刘彻那Yin恻恻的眼神,语气不由真诚了许多,仿佛在深深地惋惜。
“之前的巫蛊之祸只是您请的那个女巫不够专业,而在下不一样。”
“若您想要万贯财富,权倾朝野,在下也能尽绵薄之力。”
他微笑,安静地盯了回去,用眼神传递着一个信息“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司马相如也不是没有碰过难缠的甲方。
他百年的执行生涯中遇到过很多人,大部人只肖三言两语就被忽悠瘸了,夸张一点的甚至想把他的真名请到家里供着,为他捐一点儿香火。小部分近乎病态,戒心极强,刁难得极其认真,比如说刚刚的那个皇帝,但他们也不是踢不烂的铁板。
“也……哎。”陈兆柳张了张嘴,脑袋一转又懒得解释,随他怎么想吧,反正又不是抢她鸡蛋。
这个什么巫蛊师不过是她身边那群小姑娘搞出来的,她们对卫氏的入宫与自己消极的争宠态度表示十分的不满,表示自己主子不积极营业那么只能靠她们大包大揽。
陈兆柳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向来是随她们开心。
但放纵的结果就是让她们血撒椒房宫。
那天阳光里尘埃漂浮,温暖的椒辛味混着锈迹斑斑的腥气,还有年轻女孩子的体香,难以想象的好闻。
“呀,您睡着了?”司马相如面对陈兆柳的敛下睫毛与长久的沉默,抿嘴一笑,含蓄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