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莫言忍着哽咽,一边囫囵地吞咽着手中的面饼,一面偷偷地看向眼前带着笑意的沈归宁。心脏“咚咚”地跳动起来。
从他出生至今,除了梦中的父母,从未有一人对他如此……想到此,顾莫言蓦然愣住了。
赤炎岭上的义父、五毒汤发作时的痛苦、被沈归宁折磨的那些男男女女、自己族人的惨状一、一在他的脑海里打转……顾莫言连忙低下头来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膛。然而他的心脏再也不受他控制,沈归宁身上的檀香丝丝缭绕,仿佛一点点浸入他骨髓。
顾莫言突然觉得嘴里的面饼再也不香了。他开始憎恨起自己,更加憎恨起眼前蛊惑自己的沈归宁。祭坛之上被捆绑折磨的族人不仅在咒骂着沈家的众人,也在咒骂着自己。
然而,三天之后,当顾莫言走出地牢,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沈归宁寻着声音朝自己“望”来——顾莫言知道,他再也扛不住了。沈府此时已到处挂满了白幡,沈归宁也是一身素裹。然而,他却只一眼便看到了沈归宁!同样是衣袂翻飞,赤炎岭上的那个小瞎子渐渐被眼前这个沈家掌门人覆盖了过去……他终于陷入了一个叫沈归宁的泥潭里,再也爬不出去。
看着顾莫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跟在沈归宁身旁的沈三连忙走上前来,狠拧了他一把:“怎么?关傻了?看见少主来接还不叩拜?”之后,又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小莫言,出息了。哥哥今后可全靠你了。”
顾莫言斜眼瞥了一眼沈三,顷刻间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沈醉已死,你已得到了沈归宁的信任,盗取血灵珠之事必须加快!
顾莫言在心中冷哼一声,此次他因祸得福,早已逼出了身上的锁妖钉。就算他要去盗取血灵珠,也是想让报主人之仇!自己身上的神族之血不出几日便会将哑药和五毒汤的毒性清理干净,哪里还需要惧怕善殷和那小皇帝?只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小皇帝又会怎么处置沈归宁……
想到此,顾莫言一步三顿地走到沈归宁面前,看着他茫然呆立,直到沈归宁身边的婢女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才慌忙垂下头去朝他做礼。
听到婢女的笑声,沈归宁微皱眉头,“莫言,你又做了何事惹人发笑?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让我听见这样的声音……跟着刚才笑你的姐姐下去梳洗,做件新衣。从明天起,跟着沈家得力的家仆去听月阁听书学字,其余时间再跟在我身边随侍……”
让小哑巴和沈家得力的家仆们去听月阁学字?沈三看了看沈归宁,又诧异地瞅了瞅顾莫言。见顾莫言听到此消息后,目不转睛盯着沈归宁的模样,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
——那神情、那姿态,怎么看怎么副少年怀春的模样。若沈归宁是个女子……不,不会。沈三额头冒出冷汗,连忙将这奇怪的念头打散。那小哑巴从小在九重炼狱中长大,哪里懂得什么情爱!一定是沈归宁太会拿捏人心,让他产生了动摇!何况沈家家规严苛,最恶男子之间不清不楚。那小哑巴又不是没见过沈岚风和沈汉卿的惨状……
看来从现在起,要把那小东西看紧些才是!想着,沈三连忙收了心思跟上沈归宁,朝着灵堂而去。
灵堂之中,沈家的七个长老和女眷皆已到位。沈家宗主沈醉的尸体也已收拾妥贴,停放在厅中的金丝楠木棺中。
虽知真正的沈醉早已献祭,此时棺中的尸体只是沈醉的替身,沈归宁还是示意沈三带着自己向里面的“沈醉”拜了三拜。
待沈归宁行礼完毕,沈家的长老们与慕容婉交换了眼神,掌管祭祀、仪礼的大长老便上前一步,朝向沈归宁问:“少主,大长公主和陛下派人来为宗主送行。说宗主是为宫中政务劳累,才伤了身体,陛下和公主都哀恸不已……如今四大分家的家主和公子也陆续赶往皇都,请问少主如何安排?”
“如今少主虽然已是下任宗主,但继位典仪之后才真正名正言顺。请问少主是否准备妥当?”
“下月月中,陛下将行弱冠之礼,叶家的女儿也将进宫。皇家大事沈家又不可不去。少主为宗主戴孝不能前往,请问少主是否从分家子弟中选出一人代表沈家?”
“宗主已去,朝中左相之位,少主可有人选?是否将从沈家在朝为卿的子弟中择选?”
……
见此,其他的几个长老也一、一将所需确定之事向沈归宁禀明。
沈醉一走,沈归宁仓促继位,虽回答之时并非手足无措,但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也略显吃力。
慕容婉的脸上渐渐显出幸灾乐祸的笑意——沈家是启朝的第一大族,一举一动,世人皆看眼里。而沈归宁即将是沈家的宗主,一举一动,也被沈家人看在眼里。如今,这瞎子虽换了院子、换了名头,去哪里都跟着侍卫和婢女,自己再也拘不住他。然而,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在想些什么、甚至当着他的面在做些什么,他却一概不知……
沈家的七个长老中除了掌刑的二长老对他有些好感,其他几人对沈归宁身有残疾却如鲠在喉。之前送过去那些婢女、仆役虽听说被好好敲打了一顿,却也不会对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