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安的是声控灯。
每下一层的最后一步,程时总会踏得重一些,灯应声而亮,怀中的人暴露在光线下,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羞愧感。
埋下头,程时强壮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响在耳畔,沈一庭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干脆垂头盯着自己白T恤上的图案,目光发直。
其实扪心自问起来,比起坐电梯,程时当然是希望沈一庭是被自己抱着回家的。
他当然也知道怀里的人刻意不和自己说话,于是安安静静的,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速度。
可他偏不如他的意。
呼吸拂过怀里人的发顶,他开口,“你家住几层?”
沈一庭正一心一意发着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他这么说,也不好装作没听见,答了一句,“五楼。”
程时在他头顶勾了勾嘴角,也不点破,继续问,“失恋了?”
“没有。”话音未落,沈一庭否认。
“那你大半夜烧东西?”程时不屑地嗤了一声,“清明节过多久了。”
沈一庭被噎了一下,闷闷地不出声。
“被甩了?”程时不死心,继续引他说话。
“……到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才开口。
程时下完最后两级台阶,定睛一看,雪白的墙上贴着一个“5F”。
他没吭声,更没放沈一庭下来,反而把他往上颠了颠,调整了一下姿势,粗糙的指腹划过他的小腿肚。
沈一庭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程时继续往下走。
“过了……”沈一庭在他怀里喊了一声,但没撑过两秒底气就明显不足了,“我住五楼……”
程时停在四楼和五楼的交接处,低头扫了他一眼,语气凉飕飕的,“五楼?五零几?我没记错的话,502住的是一个芭蕾舞演员,对面501是寡居的王nainai,哪个是你女朋友?”
沈一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垂下头,恨不得让自己缩成一团。
当面拆穿,这个人还真是一点儿弯子都不想跟他兜。
“上午一直不在家?”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程时又换了个问题。
有了刚才的教训,沈一庭不敢随便回答了,他静静等着程时下面的话。
可他却放缓了脚步,垂头说了一句,“搂住我脖子。”
沈一庭脸一热,右手抬起来,虚虚地攀上了他的肩头。
“啧”地一声,头顶的男人似是不耐烦地咂了下嘴,然后单臂抱着他,另一只手顺着摸到了他的手,然后抓住,重重往自己后颈上一搁,声音沉了些,“搂好,我要开门进去了。”
……
程时拉开安全门转身进去,到了四层。
跺了下脚,灯没亮,他又重重地咳了声。
四周一片黑暗,沈一庭靠在他怀里,胸腔震颤着他的手臂。
——视觉失灵的时候,人的其他感官总会格外灵敏。
沈一庭下意识地挪开了身体,“这层的灯……好像坏了。”
程时反应了两秒,“什么时候的事?”
“我搬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时好时坏。”
程时没再说话了,他抱着沈一庭继续往前走,还剩最后几步路。
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略略沉闷的脚步声,这黑暗里的短短几米,却让沈一庭觉得,比从天台走到四楼的所有时间加起来都要漫长难熬许多。
有微弱的光线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里透进来。
程时停住脚步,“到了,我放你下来。”
沈一庭一直随着他脚步晃来晃去的心尖儿也松下来。
他急急忙忙就要从程时怀里往下蹦。
程时单手托着他,胳膊上的力道还没卸,腾出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腰,语气严厉了不少,“左脚先下来,沾到地了我再松。”
沈一双手撑住他的肩膀,按他说的慢慢落了地。
他一瘸一拐地蹦到门前掏钥匙。
四下一片寂静,程时只听见他窸窸窣窣摸了好一阵子,都没找到钥匙。
“兜里都找过了?”他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沈一庭的伤脚半踮着,他往前跳了步,程时比他高出许多,他只得稍稍仰起头来,“钥匙……好像丢在了楼上。”
黑暗中看不清脸,程时只能借着窗外的光线大致瞧见个轮廓。
他并没有立马就说话,而是站在那里等了很久,才开口,“确定落那儿了?”
沈一庭轻轻点了点头。
程时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往电梯走去。
“叮”地一声,沈一庭听见电梯门打开,复又关上。
他转身,手在大门上摸索着,银色的钥匙孔微微泛着冷光。
他把一直捏在手心里的钥匙插进去,拧了两道,右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一瘸一拐跳进了门,听见门锁“咔哒”一声,他才像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