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常于把金边眼睛摘下来,吻了吻眼前人的睫毛。
他按住那人的手,把领口最上的扣子解开,听见那人说,“常医生,我心思如此恶毒,手段狠起来谁都不爱。怎么就你偏偏刨了颗心出来给我?”
徐逾风的话带着几分刻薄和自嘲,语调全是冷的,生生破开了眼前缱绻的氛围。
“是。”常于对上他的眸子,眼里含了些笑意,“你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不是。我给你的心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可毕竟是会跳的。”
徐逾风定定看了他一会,抬手把自己的扣子重新系上,说,“秦时晏和花和混在一起了。他们在查当年的案子。”
“我知道。”常于却没有动,依旧贴近了看他,说,“Anneil动作很稳,知道从我这里查起。”
“当年程家夫妇死了,程袁那个纸老虎上去,没什么势力,我才能勉强压下公安系统。”徐逾风皱了皱眉,“但我压不过秦家。”
“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吧。昨天Anneil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她身上装过监听器了。”常于轻笑了一声说,“很微型,贴在袖口内侧,她稍微不小心就发现不了。”
他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来,问,“你怎么就……这么恨花和?”
常于看到徐逾风一瞬间抿直的唇,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怪你的意思,爱恨本来就毫无缘由。可现在全世界都是花和的事情,我怕你见了不高兴,也怕你恨他这么多年,把自己恨累了。”
“你本来就不用这样想着我。”徐逾风沉默了许久,说,“你知道我不爱你。你一直都知道。”
徐逾风这几句话,算是白眼狼到了极致,字字伤着人心,可期间好像又带着些自己没觉察到的试探和希冀,似乎是非得刺着眼前人的开口,说出些他已经听习惯的话来。
至于为什么想听,他却不愿、也不太敢去想。
可常于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底像陈年的古井,没有丝毫波澜。
“我是知道。”沉默许久,常于终于如他所愿开了口,“知道了又怎么样?世界上喜欢你、能和你在一起的,也只有我一个了。”
“你把当年我们交谈的录音备了份,就是怕我跑了?”
“他们拿不到那份录音。”常于说,“除非我亲自交出去,不然谁也拿不到。”
他停了一下,“如果我说,我只是把那份录音当作我们合谋的一份纪念品,你会信我吗?”
纪念品。
徐逾风咀嚼着这个词,心底讽刺地笑了一声,好一个纪念品,从那以后,他们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你第一次来我诊室的时候,喝过我的牛nai。”常于微微笑着,“我很喜欢你喝牛nai的样子。虽然我知道心理医生并不被允许和病人谈恋爱,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吗?”
从第一次就诊结束,常于就明白,徐逾风不毁了花和,就会毁了他自己。
他忽然有点羡慕起花和来,这两个人纠缠了这么多年,硬生生把恨意都刻进骨头里了。徐逾风是个不会爱人的,可他会恨啊。
“就算他们真的能查出东西来,我也不后悔。”常于说,“算起来,我们在一起也快四年了。四年,你可能不觉得,但我挺高兴的,我算值了吧。”
和自己喜欢的人捆在一根绳子上,生死都连在一起,他是觉得心满意足了。
徐逾风的脊背紧紧贴着后墙,眼皮猛得一垂,盖住底下翻涌的情绪。
常于这种人,面上看着一派温文尔雅,做什么事、对什么人都和和气气,好像只有对他,才能把人性的温柔表露出来那么几分。
自己真是白糟了这颗不干净、却又在眼前红透的心。徐逾风想,这么久了,他竟然还能把毫无感情的人留在身边,明明是个谁都看不上的烂东西,常于非当个宝一样收着。
他就不会觉得厌倦?徐逾风越想越觉得烦闷,常于强制将他留了四年,没等到回心转意,耐心早就该被耗光了吧?说到底还是最出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再也脱不了身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抬头去看常于的眼睛,看着那浓重深邃的黑色,像是想从里面挖出些与温柔不同的东西来。
身后的钟表走过一格,发出了十二声短促而沉闷的提醒声。常于回头看了看,终于直起身来,“已经午夜了?”
“先去睡吧。”他转回来,对眼前的人笑了一下,刚要往后退,却看见徐逾风一抬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侧着头吻了过来。
常于怔了一瞬,随即眼里也重新覆上了些鲜活的东西。他扣着徐逾风的后脑,将人带近了些,随后下巴一低,细细回应着他。
“我没办法不恨花和。”末了,徐逾风说,“我什么情况,你一直最清楚。我只是恨习惯了,没有花和,我能去恨谁?”
他把眼睛低下来,抓着常于的衣角说,“陪我去厨房……温杯牛n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