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花和醒来的时候,看见厚重窗帘后透出来的一抹晨光。
他转过头,看见穿着黑色浴袍的男人正坐在床头,手上摊着一本英文书。
男人见花和醒了,笑了笑,“醒了?早上想吃些什么?”
花和头还有些昏沉,身上也酸疼得厉害。他摇了摇头,“谢谢先生好意。我还有些事情,就不耽搁……”
花和掀开棉被,刚抬起腿,就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逼得重新坐了回去。他瞪了男人一眼,却见那人放下书,毫无负罪感地调笑说,“宝贝,你这幅模样,今天怕是走不动了。”
男人看着花和雪白的眼睫,指尖挑起一缕墨色的发丝,“染头发对身体不太好。你原先的颜色,应该是纯粹而漂亮的珍珠白?”
“我乐意。”花和心情也不太好,一下拍开男人的手。他瞥见床头柜上的菜单,刚拿过来翻开一页,又听男人说,“不过这样也好,除去眼里的黑色过于浓重以外,身上也多了点别的生气。”
花和拿笔圈了几道菜,终于正经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你想说什么?”
男人忽然凑过来,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我是说,先生,你和我的白玫瑰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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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人在一起的这几天,是花和这二十几年中,过得最沉沦、也最混沌的日子。
男人给他送晚餐,抱着他去浴室洗簌,在天光刚刚落下时坐在身旁,递来一朵白玫瑰,为他念一首老旧的情诗,温柔地仿佛情人。
花和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想,这不过是一场带有目的性的荒唐梦。
他被世俗凉了心,即使眼前的男人再温柔,长相再对他的胃口,胸口一时半会也温热不起来。
花和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程零出入声色场所,那时候他刚成年,还有一个月才读大学。他一回家,就听见了程零房间里传来的怒骂声,“程零!你自己出去浪我不想管,你就给我好好说说,你一个Alpha,带着和和一个omega去那种地方?!你要脸?”
花和却食髓知味,待得越久,越发现自己喜欢冰凉醇烈的酒香。
他拿着碘酒给程零上药,笑嘻嘻地说,“也没打多狠啊,还在装疼?别生气啦,下次我带你去,不告诉叔叔阿姨。”
程零后来嘲笑他说,“别人都是去酒吧睡好看的人,你倒是秉承字面意思,去酒吧喝好看的酒?”
花和摇了摇头,“我与你一样,都是随心所欲。”
他就是随心惯了,被娱乐圈拴了这么久,一解开枷锁,骨子里那股不计后果的疯劲就冒出来了。
花和离开时,在熟睡的男人额头上回了一个吻。
他弯着眼睛说,“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利用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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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和打了一把深灰的雨伞,站在街口的胶漆长椅旁,静静注视着来往的车流。
他看了许久,一直散着的黑眸终于凝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SUV穿透夜幕,溅开一轮胎水,在花和面前停下来。
车门被迅速打开,满脸焦急的青年从驾驶位出来,左右看了花和好一会,发现那人好端端的,才开口骂道,“来意大利为什么不和我说?爸妈给你打电话也不见你接,这几天就跟失联了一样!你别吓我们好不好?”
“哥。”花和说,“我只是难受,你带我回家吧。”
程零听到花和的称呼,愣了愣,满身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花和被程零父母收养了八年,除去初见时的那段日子,花和极少喊他哥哥。每次花和这么喊,程零都能对上一双红通的眼睛。
程零想起花和在国内的遭遇,也心疼地不行,“那群畜牲怎么能这样对你?记者编什么料他们信什么?饿了没有?先上车,我回公寓给你做吃的。”
花和点了点头,在副驾驶上坐下。他刚关上车门,程零便把手机递给他,“爸妈打电话过来了,他们担心你很久了,你和他们说句话。”
花和接过来,沉默半响,说,“叔叔阿姨。”
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呜咽声,“和和!你可急死阿姨了,你现在和程零在一起吗?你有想吃的就和他说,差使他给你去买。和和,阿姨和你说,你不要管外头说什么,你永远是叔叔阿姨,是程家的宝宝。阿姨真是后悔当年让你回去,这都什么事啊……”
花和听着女人说完,眼角逐渐泛了层浅红出来。
“好,都听您的。”花和听着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随后是一个男人沉稳的嗓音,“和和。”
“我和你阿姨都看了报道。你和叔叔阿姨在一起八年,我们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会做什么事。你母亲的那封遗书,疑点实在很多,我们会一点点把它查清。无论有多艰难,都会尽力还你一个清白。你好好和你哥待在意大利,最近就不要回国了。”
男人顿了顿,说,“和和,程家永远是你的家。你要回来,我们随时都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