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着来到客房后,沈怀玉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床是小了些,但起码是两张!
也不是说沈怀玉矫情,对于年纪大些的长辈抗拒情绪稍稍小些,但还是不习惯与陌生人同床。
沈怀玉快步上前,占了那张靠窗的位置,几分得意的神色便外露了出来。
陆昭明看着好笑,自顾自去床上坐下收拾一番,突然道:“贫道年纪大些,睡觉时打鼾是常事,沈道长该不会介意吧?”
沈小公子沉默了一会儿。
幼时父亲也会打鼾,每每惹得他睡不好觉。
那人却又道:“啊,说不定还会流口水。”
沈怀玉正想着怎么回答他的话,面上有几分纠结。
陆昭明盯着他,许是欣赏够了他的神色,或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突然一笑,“打趣你的罢了,沈道长还真天真纯良的可爱。”
“陆道长……也是风趣……”沈怀玉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一笔,对此人的好感度降了几分。
幸亏此后陆昭明都没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夜里也不打鼾,睡相也是极好。
只是沈怀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大概是认床吧。
他想。
窗被他开了一道小缝,月光如刀,映在他的脸上。有些凉风吹进来,却点燃了他的眼睛——他并未眨眼,只是泛起一层水雾。
他的手恍若无骨地扒在窗棂上,樱唇微张,就这么看着月亮,便睡去。
待到第二日,天刚透着一层薄红,两人就被房外打扫院子的奴仆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吵醒了。
这床太硬,睡得沈小公子哪儿都酸疼。
他先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而后看向陆昭明。
那人正坐在床缘边思考人生。
忽然发现了什么,沈怀玉没忍住一笑,“那个……陆道长……”
陆昭明看向他,眼神竟是带着一层朦胧的,墨色的眸子竟是显得乖巧——显然是还没睡醒。
看着他那副样子,沈怀玉顿了顿,偏了些头,像是有些不忍说出口。继而又转头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刻的陆昭明见此也清醒了不少,只嗓子还带着些沙哑,“沈道长有话不妨直说。”
沈怀玉忍着笑,用手指隔空点了点,“那个……陆道长……”
“你胡子飞了。”
语毕,他不敢再去看陆昭明的眼神,丢下一句“我去洗漱了!”便跑出门外。
陆昭明用手摸了摸,那只黏住了半截的胡子竟掉了下来。
……
吃早点是在侧厅,环境清雅,菜色也清淡——不管是危家人刻意为之还是什么,凑巧了沈怀玉还就喜欢这清淡的菜色,也是不嫌弃。
吃到一半,那陆道长便缓步前来了——鹤发,长眉,还有那完全被黏上的胡须。和昨日倒是一模一样。
许是知道了陆道长的一个“小秘密”,沈怀玉对他也多了几分松懈,若真是青云观的道士,又何须装作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呢。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二位道长,二位道长!”
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小侍女,气喘吁吁的,竟是急出了满头的汗。
她哽咽着跪下,“求求二位道长快去看看老爷吧,救救老爷一命!”
沈怀玉与对面那人一齐丢下筷子,好巧不巧又齐声说了一句:
“带路。”
相视一眼,别无他话。
……
“老爷昨日便睡在这罗姨娘房里。”侍女给他们开了门,低着头道。
跨过门槛,先看见的便是一跪着的妇人,头发凌乱,红色的衣裳也不整。更别提面上了,妆被泪水打shi,可要比鬼都吓人几分。
沈怀玉看了她一眼,认出这便是昨日坐在危老爷腿上的那位。
女子的房间带着一种香味儿,不劣质,却也是平常了些。可以危家姨娘的身份,用来着实寒酸。
往里走便见一木床,轻纱遮掩。
站在床前的妇人转过身来,姿态雍容,用绣帕轻轻拭去泪珠,“还请二位道长救救我家老爷!”
说着便双膝一软,似是要跪下。
沈怀玉本想去扶,却被那陆道长抢先。他一只手将妇人托起,“大夫人不必如此,本就是所托之事。”
大夫人?也对,这样的气质,也只有正室才有了。
她起身,拉开帘子,“劳烦道长。”
又语气一变,使唤了丫鬟,“把那罗氏给我拖进来!”
床上的危老爷看起来神情平静,只是浑身发紫,唇色也是白的。
“不像是被吓的。”沈怀玉小声嘟囔了一句。
一旁的陆昭明点点头,“先听听罗氏怎么说。”
那罗氏被人推着扑倒在地上,又迅速跪好,哭着道:“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我一醒来老爷就这样了!真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