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垣以前一直觉得,信任这词儿多多少少带着赌的成分。
或者说,在做大多选择的时候都是这样,在选择决定之前,你永不会确定结论是什么。
当人们坐上赌桌,就没一个想空着口袋走。
不过别人的筹码千千万,而到了沈垣这儿,信任孙覆洲就成了赢面最大的那张牌——因为他把其他的牌都扔了。
——然后还自己跳进坑里当筹码。
如果早几年,这种情况沈垣考虑都不会考虑,他不会把希望压在别人身上。
但现在,孙覆洲一边搀着他,一边咒骂赵颂,他觉得自己这事儿干得可太漂亮了。
“嘶——”沈垣倒吸一口凉气,“别挪我腿!”
孙覆洲后知后觉的松开手,然后敲了敲蓝牙耳机,连线带着小队人马蹲在外围的刘承凛:“外面情况怎么样?”
刘承凛看着无人机传来的画面:“没什么异常,你能确定赵颂的位置吗?”
“悬。”孙覆洲就给了一个字。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他下意识握紧了枪。
但那动静没两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扣响——外面的锁好像被人落上了。
一阵不好的预感在在心中喷涌而出。赵颂那狗贼不会一直躲着等他进来吧?
孙覆洲将沈垣轻轻靠回墙上,自己快步过去查看——门已经纹丝不动。
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开门!”
意料中的没人回应。
刘承凛在耳机里问:“怎么了?”
孙覆洲无暇应答。门外这时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有两个人,并且他们走了没两步就下了楼。孙覆洲抬手哐哐砸了两下门,除了手疼,一点物理伤害都没造成,结实得很。
孙覆洲只能请求刘承凛的协助:“赵颂好像跑了,我跟沈垣被锁在一号仓库,你们……”
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楼下的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连着整个厂房都震了震,他脚下不稳,跌跌撞撞跌去了沈垣旁边。
沈垣这个半身不保的伤员还有心情担心他:“没事吧?”
孙覆洲冲他摆摆手。
其他厂房的员工闻声而来,看到的是一片熊熊烈火,响声是因为放在一楼的油桶被人故意引燃爆炸了,火星和干木柴一相遇,火苗一下窜成了火海。浓烟滚滚,从两扇大敞的门里窜出来,浓白色的烟阻断了视线,工人们在四周打转,议论声比火高,没一个人敢贸然靠近。
“Cao,救火啊!”孙覆洲在二楼,扒着房间唯一的一扇窗户大喊,。
他用力拍了几下玻璃,窗户外面还安了一层防盗窗,光是逃出去很有难度。
没多久烟就升了上来,他措不及防呛了一口。
“咳咳……”孙覆洲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回到沈垣身边,半开玩笑的语气,“完了,咱们可能都要赔在这。”
沈垣听得出这是在安慰他。
警方的外援离得不远,但火势烧得太凶,指不定等刘承凛他们赶到扑火之前,他们就已经成黑炭了。
工人们一心围着火海着急打转,没人注意到从后门溜出来了两个男人,他们连滚带爬地朝水边跑了一段距离后,还得意洋洋地回头看了几眼自己的杰作。
查到自己又怎么样?
不论是沈垣,还是孙覆洲,亦或者这个房子里的任何秘密,都会被这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赵颂癫狂地笑着,唾沫吸进了气管里,重重地咳嗽了好几下,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皮rou松弛的脸憋成了猪肝色,连白眼球里都染上了细细密密的红血丝。
旁边的男人催促他:“赵总,还是快走吧。”
赵颂最后贪恋地看了一眼身后漫天的火光,此时跳跃着的火舌已经舔上了二楼,不出几分钟,整个厂方都将被火海吞没。
他们早就在河边停放了一艘单人快艇,只要坐上快艇,就可以在三分钟之内远离主河道,离开这里以后,天高海阔,他改名换姓,就会是个全新的人。
赵颂手忙脚乱地爬上快艇,此时,一旁的李爱城也想坐上去,可那只脚还没踩上去,就被赵颂一脚踹了下来。
开玩笑,他都要把往事葬身火海了,还带着一个黑历史干什么?
只要杀了沈垣和那个警察,他就可以不再是赵颂,而这个沾满鲜血的杀人犯当然就要抓捕归案了!警察抓到了凶手,就算找不到自己,只要放着放着,案子也就悬在那了。
盯着李爱城错愕的眼神,赵颂简直想放声大笑。
太完美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计划!
李爱城在地上滚了两圈,满身狼狈,他顾不得一身黄土,冲河面上离去的人影大吼:“赵颂,你他妈过河拆桥?”
可回应他的只有快艇上突突的马达声,还有时不时传出的笑声。
坏人和坏人的合作,往往到最后,都会成为一场只属于恶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