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怎么又在想这件事?”谢九龄突然问道,声音带着笑意,“我们情投意合,才能如此默契啊。可惜一般人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如果无法绝对信任对方,动作不可能这么自然流畅。”
那声音并非自耳中传入,而是直接在灵台响起。事到如今,崔狻不再感觉别扭,何况谢九龄能读懂他在想什么,嘴硬也没用,索性放空了脑海什么也不想。
“你醒了?”
崔狻看到谢九龄的视角转了转,后者回答:“身体还在睡,行军太累了。”
“你睡罢。”崔狻答道,“反正你的身体也没什么用。”
“你心里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不要读我的想法。”崔狻嗤道,“看见你本人躺在那儿,我却在和你的灵识对话,感觉你像妖怪似的,不要再做更古怪的举动了。”
谢九龄遗憾道:“好罢,虽说直接窥见真心很有趣,但小狮子口是心非的样子更有风情。我就姑且等你亲口说出来罢。”
他思考了一会儿,又道:“说到灵识,能够脱离肢体来到长青木里,确实和鬼神有几分相似之处。说不定有朝一日,人的魂魄可以完全脱离rou身,保存在机甲灵枢里,那不就像真正的鬼了么?”
崔狻麻利地拼完最后一块机关,感觉自己汗毛倒立:“你快别想这么瘆人的事了。”
“我倒觉得十分有趣。”谢九龄兴味盎然道,“你不觉得么,其实人与机甲有许多相通之处,机甲的长青木对应着骨,雷击木对应着rou,灵识对应着魂魄。
“人未尝不可以变为机甲,机甲在某种意义上也可称为‘人’。或许在造人的女娲看来,人便是用‘rou’、‘骨’、‘魂魄’捏成的机甲呢。
“我有些好奇,如果阿修罗有更清晰的意识,那么在它看来,我是否也是女娲呢?”
“我求你别想了。”崔狻连忙打断他,“我总算明白,你师父为何老说你剑走偏锋。这是正常人会想的问题么?”
“那我们换个有趣的问题罢。”谢九龄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假设有一天‘魂魄’可以脱离‘骨rou’存在,譬如现在我的灵识脱离了我的身躯,在子狩看来,究竟躺在那里无知无觉的那个‘我’是‘我’,还是在你脑海里絮絮低语的‘我’才是‘我’呢?”
崔狻扭头看向甲士座上的谢九龄,他呼吸匀长,因为裹在狐裘里,显得脸颊微红,无端令人联想到‘人面桃花’。
谢九龄的皮相生得真是好,就是平日里故作高深的神情让人不爽,如今闭着眼不言不语,横看竖看都赏心悦目。
但他明明还在崔狻的脑海里念念有词,不时轻笑几声。
崔狻迟疑道:“灵识姑且不论……魂魄和骨rou分离,那不就是死了么?”
“唔,诚然,也算是死了罢。”
崔狻哂笑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要是你都死了,我肯定早就死了。”
“此话怎讲?”
“你看,要是有人想杀你,我就杀了他。我要是杀不了他,就替你挡箭,等我被扎成刺猬、碎尸万段之后,才轮得到你死。所以我肯定没机会思考这个问题。”
谢九龄没有接话,但崔狻突然感觉到,包裹着他的灵识突然一阵摇动,好似有雨滴落入潭水,散开圈圈涟漪,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双肩。
谢九龄的灵识向来四平八稳,面对刀光剑影也不过是流动得快一些。这种反应倒是第一次见。
“你不会是吓到了罢?”崔狻好奇道。
谢九龄的灵识重新稳定下来,他坦诚道:“大约是心动罢。明明小狮子说了可怕的话,我却挺高兴的。”
“哼,我当你多成熟稳重呢。而且明明是你先开始谈论生生死死的。”
“你放心,我只是单纯地好奇罢了。你是天下最勇武的英雄,我是世间最杰出的利剑,我们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死的。”
崔狻呸了一声,但他心里挺受用,估计谢九龄也读得懂他的心情,笑了笑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托着他修机关去了。两人默契十足,阿修罗又是资质上佳的太极甲,还有三双手可以同时Cao作,修得十分迅速,转眼就修出了三里路去。
太极甲宽旷的视野中,忽然有一抹火光划破夜空,流星坠地般落向城墙。崔狻尚未反应过来,只听轰鸣四起,地动山摇,方才构建起的千岁冰障轰然倒塌。
阿修罗尚且随着震动踉跄了一下,周围的两仪甲更是东倒西歪。
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火红的流星又接二连三地坠落下来,所落之处天开地裂,没能及时闪避开的几尊机甲顷刻间化为飞灰。
崔狻甚至是过了半晌,才意识到,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神机营中,竟然出现了伤亡。谢九龄铸造的无双宝剑,轻而易举地被那火光折断了。
谢九龄的灵识亦快了一拍,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这是太极甲的炮火。
崔狻顾不得许多,连忙打开通讯发机:“不要慌,列成鹤翼阵,保持十丈间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