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坪县人民医院,凌晨四点五十三分,手术室外的绿灯亮起。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主缝合手术的医师解下口罩走在后头,程敛面色凝重握住医生的手臂,“医生,我朋友的情况...”
“手术很成功,病人麻醉还没醒,建议住院观察。腹部伤口长度3.5厘米,深度4厘米。”
“那这个构成几级伤害呢?”
“根据人体损伤程度来说,算是轻微伤,二级,如果你要报警取证,我院一定全力配合。”
“谢谢您,辛苦了。”
医生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当时救护车是带回两位病人就多问了一句:“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孩子,怎么样了?”
程敛低头摆弄手机的手一顿,抬眼透过医生,视线定格在医院的电梯,“四十分钟前推进了三楼的普通病房,头部缝了5针。”
“5针对一个小孩子,可不算个小伤口。当时匆忙看了一眼,是一个长相标致的男孩子。”
“是的,他平时很可爱。”
“不要太丧气,都会好起来的。你一个年轻人照顾两个病床也会很吃力,我可以帮你调整一下,把他们安排进一个病房。”
程敛将垂下的头发别在耳后,做出一个苦笑:“不用麻烦了,陪护的亲属在路上了。”
医生走后,程敛松下一身力气摊在边上的坐椅上,手机里继续打着字,“林遇的手术很成功,现在麻醉还没醒,你俩从警局分一个人来医院,204病房。”
谢元茂:“敛哥,那小朋友还好吧?”
方闫:“我和律师在这边交涉,让猫头去医院,他照顾人有一手。另外,你那小孩儿的黑户,你打算怎么处理,要走程序也行,就是费点功夫。但你开个口,老子一定给你办实咯。”
程敛看着微信里的消息,眼睛疲惫得更厉害了,捏着手机敷衍:“他没事,你们顾好林遇就行。谢了,但我不想给他走程序。”
发送成功后,把手机放进兜里,程敛踏着踩不到底的脚步,按上3楼的电梯。
怎么可能没事,那个伤口那么大,流了那么多血,缝5针他得有多疼,以前擦破点皮都哼哼唧唧掉眼泪。
他根本就不敢回想小孩儿扑过来的那一幕,凳脚砸到他身上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耳边,那么响,循环地耳朵要失聪。
电梯刚停下,才发现手机震动了好久,程敛看到屏幕里一串数字,按下接听就说:“我已经上来了,马上就过来。”
手机那边却安静下来,没有回应。
程敛叹了口气:“爸。”
那边的呼吸才喘出声来,“你别叫我,我没有你这么混账的儿子!”
“那我先挂了,下次再说。”
“哼!我看你是在外头活腻歪了,想进局子里撒野了!”
“我不想和你吵,下次别再换号码打来了,我们三年前就说不清楚了,你再气坏身体不值当。”
“好!我就问你一句,躺在病床的那个小孩儿,脑组织受到过严重损伤的,他是个黑户对吗?”
“他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还替我挡住了砸过来的凳子,否则现在你听不到我的声音。”程敛烦躁地撸起头发,低吼地回击,“你不准动他!”
“呵呵,三年过去了,你还是没长进,同样可怜的姿态要做两次,生了你这件事让别人知道我真嫌丢人!”顺了口气又继续喝道:“你做人做事根本就是不带脑子,我程崇桓没有你这种蠢货儿子!”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怎么,混得太差,脑部CT你都请不起专家看吗?那也是,血样检测你就更做不起了。”
程敛的嘴唇咬得充血:“你说明白,他怎么了...”
程崇桓嗤笑:“你还是那么没用啊,接下来又要求我帮你了吗?程敛,别忘了三年前的旧事,病好一身轻么。那个孩子所有的身体记忆,都指向他有一个不简单的身份,只有你这种傻子才能被一骗再骗,不长记性!”
三年前的照片,保送签名,诛心的诽谤,支离破碎的曾经一点点铺陈在程敛的脑海里,刻意忽视的软刺在心里长成了茂密的荆棘丛,扎得他血rou模糊,Jing神面临过去与现在的交叉凌虐。
他早就走到了病房前,隔着这道门,隔着所有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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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有一年陪他过生日,nai油糊在他脸上,合影留念的时候,靳非殷看到镜头捕捉地是只爱笑的猫咪脸,摄影师凭那张照片得到三十的报酬,还有一张世界影展的推荐信。
他那年4岁,爸爸给他送了一个猪猪陶瓷杯,面带微笑地和他保证:“妈妈去给你准备礼物了,明天宝贝醒来就能见到。”
他很乖地亲了一下爸爸的脸颊,回房间睡觉,妈妈第一次给他准备礼物,他当然开心地失眠了。
他充满期待地装睡到半夜一点多,车灯打进院子里了!他兴奋地扒了扒头发,照着出席宴会的小王子造型理顺,妈妈上次酒会后夸过他很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