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艳阳天,久违的冬日暖阳逐渐爬升到高空,光芒越盛Yin翳越浓,黑暗中有无数细小生物踽踽独行,寻找着自己的生存之道。光不会怜爱他们,他们是光的弃子。
没有白黎的发布会依然照常进行,没有画家的画展依然热火朝天的筹备,没有署名的作品依然被哄炒到了上万元。目大不睹的愚蠢生物,活下光下却看不清自己模样,自诩美丽地舒展羽毛,没料到自己只是个田鸡。
谁有不是白痴呢?无论是史前还是现代,科技在进步而人一点长进也没有,动物就是动物,再高贵的灵魂也会被饿死在路边,被rou体束缚着哀求,被病魔折磨得失去尊严,死去,腐烂,沤在土里化成血水。白黎游荡在街角,灵巧地躲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他的活动范围很小,不出几天就会被白轩一找到。
他看见高高的围墙在太阳下拉出的斜影,浓黑如墨地倒在小巷间的石子路上,太阳驱赶着他,把他挤在这狭小地带不让他侵入街边的繁华橱窗,但白黎知道,他会夺回他的领土。白黎蜷缩在水泥电线杆旁边,把自己藏在黑暗中,用后背隔绝外面的嘈杂。他昨天就没吃东西,今天也没来得及吃,他胃口一向不好,吃啥都不行,吐得比吃得多。看医生也没用,全是心理问题。干嘛不直接把我关Jing神病院呢?白黎摸不清楚白轩一把他留着到底想干嘛?他很难相信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些年根本不来找自己的哥哥会对自己有什么感情,可是他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有什么利用价值?那几幅破画?大家都心知肚明,离开了白轩一费劲的宣传造势,它们就是个屁。
肚子咕噜了一声。
白黎摁了摁瘪下去的肚皮,感觉刚刚胸中升起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随着空空如也的胃一起唱起了投降曲。微微扬起头,柔顺的黑发就滑到了背后,惨白的脸庞对着天,似乎只有蓝天白云不会惧怕他的疤痕。白黎不想走了,累了。他早就累了。本来应该在那个人怀里休息的,可惜,造化弄人。他在等,白轩一什么时候会动身开始找他。最近几个月他越来越少想起曾经的事情,反而满脑子都是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哥哥。也不能说是突然冒出来,已经冒出来五年多了,但是接纳这位哥哥还是最近的事情。白轩一就像是复刻的自己——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冷漠孤独还假装清高。
太阳渐渐西沉,从白黎头顶朝眼前落下,稍稍偏了一点,不是正西,半个太阳都被高墙遮住。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高墙后面响起,白黎没打算躲,倒是期待来人会怎么看他。流浪汉?疯子?还是避之不及地逃跑?
他没料到,真没料到,走过来的人是好久不见的老相识。他几乎佝偻了身子,容貌苍老了十几岁一样,健硕的身姿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米九的个字还能彰显一点曾经的雄风。他真的很单薄,穿着不在忙合身的大衣,扶着一个老太太走路,没抬头,但白黎知道是他。血ye在看见他的瞬间凝固,眼泪在尚未察觉的时候已经涌出眼眶。他们走得很慢,要发现蓬头垢面的自己还要几分钟。
白黎突然想赌一把。
如果我能在瞬间认出你,那么你可以吗?
他低下头,瀑布般的黑发轻易遮住了他整个人,他光裸的后背贴着冰凉的水泥墙面,侧耳倾听他们缓慢的脚步声,急促的心跳声如擂鼓。一步一步,然后是一滞。白黎搭在肩膀上的紧张地缩了一下,然后又是缓慢地脚步声,之后开锁,开门,落锁。
最起码,他也有亲人了,他活得也挺好。
白黎缓缓站起来,抹了把脸。高墙投下的浓重Yin影已经直**人群,冷风就在Yin影中酝酿,黑暗距离漂亮的玻璃橱窗只差微毫。
他看着关上的铁门,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很轻,但很尖刻,淬着毒的恨,一根刺进骨头的针。
冬季黄昏的冷风鲜少光顾狭窄的小巷,但偶尔吹过来的几缕邪风让白黎忍不住打冷颤。原本酸麻无力的四肢一下子又紧绷起来,充满了力量。他抬起腿就走,几步之遥,他就会重新暴露在摄像头下,这也是注定的结局。只要白轩一愿意一直留着他,白黎就愿意一直待在他身边,管他是什么理由,有什么图谋,白黎早就一无所有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好了。
“小猫!”
那是料峭春寒里的一股暖风。白黎早就冰冻的心会化开,早就生锈的心锁也会打开。只要是对的声音对的人。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白黎想跑,他才跨出去一步,只要再跨出去一步,他就可以躲进人chao中。
大狼狗几步就追上了他,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强行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白黎的脸,微微颤抖就像捧着易碎的玻璃制品。那是他日夜思念的人。
“别碰我!”
白黎一拳就朝大狼狗面目招呼过去,他讨厌别人碰他的脸,很讨厌!非常讨厌!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招呼在大狼狗已经瘦的只有骨头的脸上,白黎用力不小,而大狼狗完全没躲,骨头碎裂声音在空中清晰可闻。
白黎慌了,一下子凑到他面前,扒开他捂着脸的手半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