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话音尚未落地,一声上等兵器的清啸便响彻了这空旷的华清殿,所幸先前解棠命谢玉玑将她带到外头,将自个计谋说了一通,而眼下情景虽与她之前所料略有出入,但总归是差不离的。
一念之间,谢玉玑一分为三,其中一份也顾不得叶拙的腿伤,卷着他就往上空抛;第二份包着解棠整个人往斜后方拖;最后一份,是唯一一份往前的,它缩成扁小的一片,贴着墙角根,模样甚是畏缩,但去势也是甚猛,像只奔逃末路的鹰隼,飘荡翕忽地飞扑成一条黑线,往方苍梧身后缝去。
解迩教过解棠,说是像他们这种擅长制药、不喜欢制毒、也不乐意多收鬼仆的鬼医,是万万不能跟人正面对上的。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说难听点就是偷袭耍Yin招——但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因为就解家人与他们一般遇上高手的水平差距,别说有来有回的对打几下,看一眼,都没机会。
方苍梧一击不得中,提刀再攻时看出了解棠的逃意,禁不住嘲讽道:“鬼医们也怕这些金贴泥塑的土胚子吗?”
解棠自是没回他,被扔至她身侧的叶拙却开口了:“怕不怕不知道,但定国公你要是还跟我们在这儿耗时间,你今后可能就会怕来这个地方了。”
方苍梧不屑一顾,手中长刀不缓,将绕着他的那缕黑线逼退了好几丈,又奔着解棠叶拙两人方向来了:“我现在可看不出来你们能从我刀下讨得到好。”
叶拙笑了两声,等再一次落稳了方不紧不慢道:“妹妹都要命丧黄泉了,哥哥还有心思在这里陪人玩,你说那哥哥今后还敢来故地重游、触景伤情吗?”
早已经站稳脚跟的解棠闻言,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又转回了脸,便没再显露半分异样神色。
而这番经不住推敲的话一说,即便方苍梧杀意再滔天,也叫他愣上了这么一瞬,谢玉玑在这一瞬里也在方苍梧一堆黑气缭绕中瞧准了他耳**位,一击便得了手,再扯住他颈侧衣裳往香案上一丢,撞得那沉香木整雕的沉重香案一歪,旁边的佛经也是一片狼藉,还有书页飞出,叫叶拙这个爱书之人好不心疼。
一直在远处观战的解棠也不掉链子,从袖中摔出一个之前便点燃了却又被封住的聚魂瓶。大量灰烟噗的炸开,刚刚得手的黑线立马回转过来,冲进了灰烟其中,而之后被黑线吸纳的灰烟再度蓬炸开来,直直地冲去,将解棠叶拙二人裹挟而起,随后这团灰烟立马骤然一缩,撞开了华清殿的大门,往外飞去。
“不是我说你,你们解家人冷静寡情的品行好处是挺多的,就是骂人不够得劲,激将法使不太出来。”叶拙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看解棠驱走大半灰烟,绕着圈检查她现下只剩下一个朦胧轮廓的鬼仆灵体,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解棠不应答,叶拙想着两人毕竟不是很熟,目前还敌友不明,不好随意说人短处,便放低了姿态,问道:“解家主是在检查什么?难不成那华清殿里真有什么伤灵的东西?”
“不是,”解棠一圈绕完,挥手示意谢玉玑飘至她身后,回转过头道:“方苍梧那把长刀凶气甚重,他自个周身也有好几个不成形的怨灵,昨日我心绪不定,连带着它也脆上了好几分。我是怕它移了性情,这才小心谨慎了些。”
叶拙却没有如两人初见那次一般地接话,虽说解棠的黑眼睛和素来冷然的语调能在刹那间浇熄普通人说话的欲望,但现下她的神情已然更加凌厉,目光语气也近乎审问前虚伪无聊的唠家常。
“腿怎样?”解棠等了他片刻,抬手示意问道:“我的鬼仆刚才动作莽撞了点,没加重你伤势吧?”
叶拙看向她,勾起一侧唇角笑道:“解家主还会正骨不成?”
解棠盯住他,微阖上眼摇了摇头,实诚道:“不会,那个得老师傅才做得好,我只会卸人胳膊和下巴——”
她睁开眼,墨玉沁血般的眼睛此刻却微微有些发黯,平稳道:“真是叫你失望了。”
叶拙笑意微收,沉默着扯着那条被卸了腿将坐姿正了正,才开口道:“这也不是客套的好时候,解家主有话直言吧。”
闻言,解棠缓缓地眨了两下眼,“哦”了一声,方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阁下好似十分看不惯方家人。”
叶拙飞快地笑了一下,道:“这不是解家主不会骂人,我不得不顶上——”
“不,”解棠没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断了他的话头,“——既然都说不是什么客套的好时候了,叶大人也别给我装傻充愣。”
她走近叶拙,在他腿侧半蹲而下,语调柔和:“前日夜里,我有幸得近贵妃娘娘身侧,不经意间嗅到娘娘衣裳上似乎有经久的熏香,与鬼医人手备上一瓶的‘招魂’很是相似,细嗅之下又不像,也并非‘问之’诸等的旁类变种,但制香的风格却确是我家的不假……”
她笑了起来:“后来转念又想,我这思路不对,在人身上闻到的熏香,我一直往对鬼灵起效用的那堆上想,怎么找得着?”
“三百六十七年前,茂江突降暴雨,解家祖宅小半被毁,恰逢叶家家主做客茂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