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听见大黑叫得这么凶,这个院子是早年就废弃了的,因为我喜欢这里的安静,便将它当做了书斋,而今天竟是有谁闯进来了么?
会是谁来呢?忐忑中,我走到了门口。
院子里造景的假山上站着一个男孩,也不知他怎么上去的,大黑在山下,昂着头对他不停狂吠,他的两只手紧紧抱着假山的尖端,声音颤抖。
“狗,好狗,你别叫啦!”
“汪汪汪!”
“狗,我不是坏人,你放我走吧。”
“汪汪汪!”
“狗,只要你放我走,我去宫里给你拿酱牛rou,你吃过酱牛rou吗?可好吃了!”
大黑不叫了,它在山下转圈圈,徘徊着不知该不该走,我对着空气小声喊了句:“大黑,走开。”
大黑竖起了耳朵,我知道它是听见了,它想朝我这里走来,但我对它说:“不,大黑,别过来。”
它歪着脑袋好像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便转头朝院外跑出去了。
假山上的男孩这才放下了心,他开始小心翼翼地从山上爬下来,期间踏空了几次,好在没有摔倒,只是一身月牙白的好绸子灰一道黑一道的,像是刚从泥地里滚过来一样。
他懊恼地抖了抖衣服,然后便一溜小跑地走了。
晚上我和爹一起吃饭,我问他我们家里是不是来了个男孩,他问我怎么知道,我没告诉他我见过那男孩,只说是婢女说的,爹没有怀疑,他告诉我那男孩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先帝临终前把他托付给父亲,希望父亲能将他培育成才,前些日子他们在先帝的灵位前举行了拜师礼,以后那男孩每天都要来府里听学。
原来他还会来。
我心里不觉多了几分期待。
第二天,他真的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纸包,浓郁的香气溢满了整个院子,大黑吐着舌头跑到他跟前,他说:“狗,我说话算数,这是我从御膳房里拿的酱牛rou,我皇兄都还没尝过呢,你尝尝!”
大黑直身坐在地上,没有动,男孩有些急了,他说:“你怎么不吃啊?”
大黑还是没有动,我知道它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它只听我一个人的话,所以我像昨天那样对着空气小声道:“吃吧,大黑,吃吧,”
大黑立刻就毫不客气地吞咽起来,男孩心满意足地笑了,他试探着摸了摸大黑的脑袋,一开始只是很轻地碰,大黑只顾吃没有反应,他便大着胆子把整只手按了上去,很缓慢地抚摸起来。
他身上还是一袭的月牙白,和昨天相比,多了一些绣样,银色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着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贵气逼人,我在心里暗想他就是九皇子,和我一般大的九皇子。
男孩摸着大黑的头,蹲下了身平视大黑的眼睛,他的声音很清朗,好像时时刻刻都憋着一股笑意。
“狗,你是这家里的狗吗?是丞相养的狗吗?”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这里听学的,其实我也不想来,但是我皇兄一定要我来,他说这是我父皇的命令,他也不能违抗。”
“你知道我皇兄吗?他是邴丘国的皇上,对我可好了,就是忙,一天到晚的忙,这个国家这么大,这么多事情,他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呢?”
“我好想帮他,可是......”
他的声音止住了,他的手不再抚摸大黑的头,他把手静静地停在那里。
“可是他们说虽然我皇兄现在对我好,但等我长大了,皇兄一定会疏远我的,他会把我赶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回皇宫了。”
“他们说要想让皇兄还像现在这样喜欢我,我就不能变得太聪明,我太聪明的话会让他害怕的,我不需要学习,我只要好好玩就好了,我只要好好玩,皇兄就会觉得我一直都没长大,皇兄就会一直把我留在身边了。”
“他们让我把兵符交给皇兄,可那是父皇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如果皇兄想要,我会给他的......”
“狗,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大黑吃完了牛rou,正伸着舌头舔油纸,听见有人叫它,它抬起头冲男孩叫了一声,男孩笑了起来,他很高兴地搂住大黑的脖子,道:“狗,我就知道你是条好狗。”
没过多久,男孩就离开了院子,我打开门出去,大黑向我狂跑来,尾巴欢快地摇着。
我摸了摸它的头,眼睛却看着男孩离开的方向。
“大黑,以后男孩子再找你玩,你就和他玩,知不知道?”
大黑“汪”地叫了一声。
以后的十几天,男孩都会跑到这个院子里,我在窗前的桌子上伏案练字,他和大黑玩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像一块一块的小石子投进了我的心湖,我很想见他,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这十几天里,父亲总是皱着眉头,他说九皇子听学一点都不认真,总是从学堂溜出去,他说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愧对先帝的托付了,他说他得想想办法。他说这些的时候我一言不发。
有一天,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