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树在没有守树人的定位下,所抵达的地方完全随机。
而此刻逢歌也随机到了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地方。
也没多特殊,就是一条热闹的长街,长街上有一家家十分气派的酒楼名曰捧星阁,逢歌这会儿就站在这家酒楼前。
逢歌没料到百年已过,这家客栈居然还开着。第一次来这里时,他们都还没飞升,而这里也还是景康的地盘,更是——京畿重地。
……
藤安和景康最开始也是互不侵犯,两两相安,甚至两国还联姻了,逢歌护送过的出行使团,就被安置在捧星阁。
捧星阁是皇室建筑,装修奢华至极,且不说镶嵌着各种珠玉的大堂和客房,就连窗框都镀上了金子,偏偏位于闹市,与四周的建筑格格不入,谈不上什么美感。
饶是清冷如逢歌,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厌弃。
皇室有多奢华,百姓就有多遭难。
晚间的接风宴上,逢歌再次见识了景康国的奢靡,同时也第一次见到了秦青——景康国的战神。
那一晚,逢歌见识了这位战神的桀骜不驯。酒宴还未开场这人便寻了借口拂袖而去,皇帝嘴上十分纵容,就是不知心里怎么想了。朝臣们明显有人不满,却也无人劝阻,甚至还有人反过来宽慰逢歌一行人。
逢歌觉着可笑,将军做得如此威风,还能活到现在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第二次见面时,逢歌在客栈喝酒。
逢歌坐在窗边,酒还没喝上一口,人却冷笑出声,吓得伺候他的小童瑟瑟发抖,差点把酒洒他身上。
逢歌倒是不在意,让他继续抖着,自己继续假模假样地用那能冻死人的眼神去欣赏窗外的风景,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不算意料之外的人。
秦青这次既没穿战袍铠甲,也没穿繁缛朝服,而是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常服,袖口被护腕紧紧收起,脚上蹬着一双黑靴绷得小腿直挺有力,黑发被高高竖起,一双凤眼没了宴会上的傲气,只漫无目的地东瞧瞧西看看,颇为惬意。这么一看这人也不过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也不知是逢歌眼神太冷,还是秦青太敏锐,两人不过一会儿就对上了眼。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一个目光冷淡,一个笑意盈盈。
逢歌冷惯了,别人见他要么敬要么怕,鲜少有人会是这样的笑意,就像是看待一个老友那般,许久未见却一见如故,明明两人才只见过一面。
逢歌被他笑得有点不舒服,让他更不舒服的是底下这人径自翻窗进来了,这**旁的小童抖地更厉害了。
秦青颇为随意地对着小童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然后自己接手了小童的活,亲自为逢歌和自己斟了杯酒,举杯笑道:“逢将军,久仰大名啊!”语毕,一饮而尽了。
逢歌举杯微抿,回了句:“彼此彼此。”态度很是冷淡。
秦青也不在意,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见逢歌没喝完还问道:“这捧星阁的琼浆玉酿将军喝不惯吗?”
逢歌有点不太明白这人想干什么,简洁地回道:“尚可。”
这话莫名让秦青像是找到了知音般兴奋,“我也觉得一般般,比不上城外老刘酒庄里的十里香,那滋味,逢将军一定要去尝尝才不枉此行。”
逢歌一头雾水,他一直以为这位将军也和那些暗哨一样,是景康帝派来监视他的,眼下这种情况却是他万没想到的,也不知是演戏还是本性。若是演戏,这人就太不简单了。
逢歌也没深究,只从容地顺着秦青的话回道:“若是有机会的话。”
逢歌话才刚落,秦青便目光灼灼地凑了上来,“好事赶早不赶晚。逢兄不如就明天吧,正好普音山上的雪花梨也熟了,顺便也去尝尝。”
秦青在不知不觉间连称谓也变了,逢歌也真的不太理解这样自来熟的人,尤其是跟他自来熟。
逢歌拒绝的话都滚到喉头了,秦青又兴奋地说道:“我跟你说,普音山上的梨别地儿可还真比不了,皮薄汁多,个头还大,每次上了战场别的都不说,就这玩意儿能馋死我。”
真挚如秦青,逢歌这回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那天皇帝和文武百官是那副态度了。
三岁小孩,能怎么计较。
但逢歌可不认为心性若顽童的人能叱咤沙场,更有战神之称。逢歌讨厌任何的虚与委蛇,于是直言道:“秦将军有话直说无妨。”
秦青还是那般热络地姿态,还连连摆手让逢歌改称呼:“叫我思行就好,秦将军什么的未免太生分了。还不知逢兄表字为何?”
这人生得好看是占着优势的,逢歌卸了七八年的皮囊,第一次感受到了它的妙用。
旁人这么拉关系,逢歌是绝不可能搭理的,可眼前这人脸皮厚的格外正直,直勾勾看着你,凤眼里满是真诚,不由地让人不忍拒绝,若是拒绝了反倒是自己太小气了。
可惜,逢歌不是一般人,他一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