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少的悸动可以作数吗?
阳光炽热的盛夏,昏昏欲睡的午后,蝉鸣声震耳欲聋,和风扇吹动书页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只要趴在桌子上,它们都变成嘈杂的摇篮曲,拉着人坠入短暂酣甜的浅眠。
高中教室里没有白衣翩翩的少年,没有猫,没有梅子果汁和叮当作响的冰块。
十七岁的少年人,只有闷热到发红的脸颊和耳朵,被汗润shi的T恤,千篇一律的小寸头,后颈被阳光灼伤的痕迹,写不完的作业和抄不完的单词。
还有敲桌子的语文课代表。
这个转校生,来了没有一个月就抢走了语文课代表的位置,听说是在什么牛逼的作文大赛里得过国奖,短篇小说还收录在作品集里出版。
十七岁的少年个子突然长起来,能量全都贡献给了骨骼,肢体看起来纤瘦单薄。他不苟言笑,带着有点土气的黑框眼镜,喜欢垂着眼睛从睫毛的缝隙里看人,故而常显得盛气凌人。
“作文本呢。”他敲敲桌子。
木制书桌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嘈杂的环境中私毫不起眼,可对于耳朵贴着桌子睡觉的人来说,就像一只巨大的啄木鸟“笃笃”自己的脑子。
瘦长手臂蠕动了一会儿,男孩从遍布刻痕的桌子上醒来。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啥……你说啥……”
少年面无表情注视着男孩因为张大嘴露出的喉咙底部鲜红的小舌头,低头又看了一眼名单表格:“周纪远?”
男孩鼻音很重:“是我。”
少年推推眼镜:“作文本。”
“嗯?我没交吗?”男孩迷迷瞪瞪从桌边挂钩上寻摸自己的书包,闷头乱翻,“我看看……没有啊。”
他顶着半张脸被衣服压出的红印子,转头问后桌:“看着我作文本没?”
后桌正在桌子上画小人,头也不抬:“我上哪儿看见去,你今天中午不是差点迟到吗,是不是没交。”
“Cao。”男孩肩膀一塌,抬头看少年,真诚又迷糊地说道,“那我不知道了。”
“重新写一份。”少年冷淡道。
“啊?”男孩清醒了。
“下节课是自习。”少年看了一眼教室前头的挂钟,“写完,下课给我。”
窗外阳光正盛,日光照耀在少年黑框眼镜下的鼻梁上,有种通透的质感。他语气很冷,像小卖铺冰箱里刚拿出来的,缀满冰珠的柠檬气泡水。
男孩愣愣说了句“好”。
少年转身离开。
“诶,他叫什么来着,那个转校生。”
后桌抬起头:“姓什么来着……齐……齐簇。”
“齐簇。”
他的名字第一次在男孩舌尖上绕了一个圈。两个字之间微弱的气音让他觉得有点好玩。
“齐簇。”他又念了一遍。
少年已经离开很远了。他的T恤并不纯白干净,头发也没有花香,只有淡淡的汗味和脊背上殷shi的痕迹。
他满身都是夏天的气息。
蝉鸣声剧烈。
“要命,今天好热啊……”男孩想起要补写的作文,懒懒趴回了桌子上。
2.
两张薄薄的作文纸被传了过来。
齐簇看着那狗啃似的纸张边缘皱了皱眉头,他往周纪远的方向看了一眼。
窗边的男孩竟然也在看他。
他脸蛋上的印子已经很淡了,咬着笔,迎着齐簇的视线笑起来。
齐簇忍不住收回自己的视线,眼神落在稿纸上。
撕纸痕迹格外潦草,但他的字却很端正。
在常年被长篇大论摧残的文科生群体当中,他的字一撇一捺都很有力,竟然硬是长出一股少年人稚嫩倔强的风骨来。
不过写的内容很无趣就是了。
齐簇面无表情在页眉帮他订了一颗订书钉,将作文纸夹在桌脚高高一沓作文本中间,以防被风吹走。
高中应试作文有多么摧残少年人的笔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而齐簇意识到周纪远也是半个文学爱好者,且写得一手颇有灵气的散文诗,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2.
天气转凉,孩子们T恤外面纷纷搭起一件灰突突的校服外套。衣服上的褶皱越来越多,偷偷睡觉脸也越来越痛。
齐簇又一次站在周纪远桌前,他低头看着他满脸小红印,淡漠问道:“这是你的?”
周纪远袖子偷摸擦嘴角,迷迷瞪瞪看:“《北岛诗集》啊,是我的。”
他伸手去接,齐簇却没有递还给他的意思,他打开书,翻到其中一页,低头念道:“《窗台上的丹顶鹤》?”
周纪远有点紧张地抠抠手:“写着玩的。”
齐簇显瘦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书脊上,很漂亮,是一种苍白又有力的美感,周纪远偷偷多看了两眼。
“他坐在窗前/有鹤飞过的时候/时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