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乖吗?”
安陆似乎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在安思远shi漉漉的头顶轻轻抚了一下。
“去洗澡。”他放低了声音,莫名有了种诱哄的意味。
“……我去给你找体温计和退烧药。”
安思远红着眼站在安陆身后,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
那人的肩有种力量的美感,脖颈下的轴线像一柄坚盈而稳重的刃,仿佛分秒之内就要将这薄薄的西装给挑破一般。
和他瘦瘪瘪的肩不同,这是成熟男人的肩。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怎么傻站着?”
过了半天,安陆回过头,发现安思远还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跟入了魔似的,不由叹了口气。
“快去洗澡。洗完澡给你炖排骨汤。”
“排……排骨汤?”
安思远晃了晃脑袋,晕乎乎地望向了空荡的客厅,这才发现今晚吴妈和安寄鸿都没在家。
“爷爷和吴妈呢?”
“你爷爷和文协那些人去河西开会了,吴妈这几天不用做饭,我就让她回去了。”
“啊……”
那今晚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安陆两个人了。
安陆看着莫名其妙开始傻笑的安思远,无奈地道:“行了,先去把shi衣服换了,自己穿在身上就不难受吗。”
“那……那一会儿你给我做排骨汤吗?”
安思远扯着安陆的袖角,又shi哒哒地黏了上来,眼睛里闪着光。
“嗯。”
“你亲手给我做呀?”安思远不信他似的,扒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问。
“真的是你亲手……”
“对对对。”安陆又好气又好笑,“难道你小时候我没做过饭给你吃吗?”
“可是我……嗝!我长大了啊……”安思远的眼圈肿了,眼角下面浮着两轮浅红的月亮。
“搬家之后……你就……就不给我做了!”
“只是没那么频繁而已……”安陆看着安思远哭红的鼻头,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
“这么斤斤计较,还敢说自己长大了?”
“我真的长大了——”安思远越说越委屈。
“我现在是学校的干部,已经可以跟大人一样组织很多事情了……老师都夸我活动办得好……我已经很努力地长大了……”
“所以我也可以……”
“可以……”
他仰头看了安陆一眼,还未说出口的话忽然之间就被冻成了碎冰,在心口寸寸断裂开来。
那人的眼睛里有疑惑、有不解、有温柔。
却唯独没有他最看到的东西。
“?”安陆静静地回望着安思远,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我……”
看着那双眼睛,安思远抖了好几下嘴唇,最终仍是一个字也没抖出来。
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彻底打败了,整个人一瞬间枯萎了:
“……我去洗澡了。”
今夜没有月亮。
天空是一片不祥的绛红色,恍如世界末日来临前一般,Yin沉沉地亮着。山上穿来的风像shi冷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把庭院里的松枝拂得窸窣直响。
在这初春的夜晚,美好的熏风与花香一起被雨打得烟消云散了。
安陆点了根烟,朝着窗外吐了几个白烟圈。
看来外面的风还是不够冷,无法把他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吹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起安思远刚才那副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眼睛****,浑身shi淋淋的,就连校裤边角都全是泥点,跟刚从脏水厂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怎么会这样呢?
他有些恍惚,总觉得看见小孩的那一瞬,心里竟冒出了一种荒唐的熟悉感。
红着眼睛颤声质问他“我不乖吗”的人,逐渐和十年前他从安毕家领回来的那个小孩重合起来。
那时,小小的安思远躲在门后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像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猫。
他把小孩带回家,小心地养了这么多年。想着再怎么样,小流浪猫也该宠成矜贵的宠物猫了。
谁知傍晚那一出,仿佛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他的小远哭得这么伤心,甚至都不愿意看他。
安陆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一些原因,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回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和安思远不同,再走一步就过了。
“……”
安陆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指尖那根烟给生生掐灭了。
——————
厨房的汤热好了,安陆端到了饭桌上。
“洗完了吗?”他上了二楼,敲了敲浴室的门。
“洗完了就下来喝点汤,不能空腹吃药。”
浴室的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