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
安思远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酒店的休息室属于公共区域,有不少家长都把孩子暂时寄放在这里。有七八岁的,也有一两岁的。
有时候看护员一个人需要照看四五个不听话的小朋友,任务十分艰巨。
安思远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叔叔。
“姐姐,我叔叔呢?”
他只好扯了扯看护员姐姐的衣角。
“你叔叔现在有事要办,一会就会过来接你,听姐姐的话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哈——”
年轻的看护员一边哄着怀里大哭的婴儿,一边温声安慰着安思远。
“诶诶诶!那个不能吃!!!”
“哎呀……宝贝别哭……别哭……”
见着看护员姐姐手忙脚乱地安抚其他小朋友,安思远这个年龄超标的“大朋友”便没趣地走远了一些。
他把头往门口探了探。
右侧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两边亮着南瓜黄的壁灯,安静地映在绒布绣花地毯上,有种幽深的意味。
“小初!不能乱跑啊——!”
“待会你叔叔要找不到你了……”
安思远扶着门框,也没提醒她认错人了,只是回头笑了一下:“我没有跑,我就是看一看。”
看护员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放下心去照顾其他的孩子。安思远在门口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终于趁看护员分心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他想:小初答应不能乱跑,可他又不是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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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远胆子挺大,一点都不怕看起来会闹鬼的长廊,反而觉得自己像故事书里英勇的冒险家,神气十足。
他扶着雕着暗纹的墙壁,一路好奇地张望过去。墙两侧裱满了照片,似乎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建筑物,旁边还标了一大串他看不懂的英文。
“好多鱼哦……”
他用白嫩的手指朝着玻璃框轻轻点了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建筑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如同这座酒店的顶部一般,是鱼骨形的。
照片上的歌剧院、教堂、银行大楼……有的窗口做成了鱼的图案、有的干脆整栋楼都是鱼的流线形状。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安思远顺着光一直走到了尽头。走廊的尽头没有照片了,两侧空漆漆的一片,看上去有些突兀。四周没有一点动静,他的心里也开始有些害怕了。
“咳嗯——安陆上尉,看来这个人很喜欢吃鱼啊!”安思远拍了拍胸脯,给自己换上了一副深沉的口吻,假装是个探险家船长。
“嗯,你真聪明,威廉船长。”
他学着安陆的口气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这片海域的所有岛屿已经被我们探索了个遍——”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返航了,船长。”“安陆上尉”尽职尽责地报告着。
“唔,那就听安陆上尉的吧!”
安思远望着那头顶暗掉的小灯,心里一阵发毛。
他刚想提脚往回走,却听见了一阵活泼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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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很微弱,但却很清脆。跳跃的音符像白玉盘上的珍珠“叮咚叮咚”撒落一地,欢快的情绪随着那琴声往外直飘,把好奇的安思远给勾住了。
他悄悄走回了走廊尽头,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门留了一条小缝,安思远便偷偷地挤了进去。
椅子上坐了个微胖的人,正背对着他。
安思远踮起脚尖,却只看得见弹琴者的后脑勺。
有着一头和雪一样白的发。
那人的背影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穿着上世纪流行的蓝衬衣和黑西裤,像安寄鸿一样别了一串钥匙在裤头,有种莫名的年代感。
轻快的音符从那台钢琴里蹦蹦跶跶地跳了出来,像生机勃勃的春草,在地板上肆意攀爬蔓延。
安思远又走近了一些,直到看清了演奏出这支乐曲的那双手。
——那是一双布满了皱纹的、已经苍老的手。
深深浅浅的老年斑像某种醒目的印记一般,斑驳地交错在手背上。
但他的手指却是如此的灵巧,像近乎透明的玉蝴蝶一般在黑白键上自由的穿梭,自信又从容。
短暂的一瞬间,岁月好像仁慈地饶过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安思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老人弹琴,心里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浪chao击打着,受到了无与lun比的震撼。听着欢快的乐声,他莫名觉得那人弹琴的时候肯定也是笑着的。
等一曲终了,安思远终于见到了那人的面目。
他果然是笑着的。
温和的眼睛有着与大海一般明亮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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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人!
这个老爷爷居然是外国人!!!
安思远惊得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