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安走出萧远山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恍惚着。
不记得怎么结束的对话,怎么道别的,脑子里实在乱得很。
逐渐清醒过来是顾琮在摇他的肩膀,这时他已经再次坐进车里。
陆平给后座关上车门,刚想去驾驶座开车,突然被顾琮叫住。
“你去抽根烟。”顾琮道。
陆平点点头,知道两人要说些重要的事,便走得远了些。
“沈十安。”顾琮叫他。
“嗯。”沈十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以说是麻木的,他有设想过这种情况,可一旦成为现实,他又招架不住了。
萧远山说新制成的药被邢晦命名为[尼诺森],他不知道这些药被用到什么人身上,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作用,他只知道倭敌追回国内,以他的女儿小双威胁他,必须再次改良药物。
当一个人被罪恶和悔恨折磨得几乎想死的时候,他只会想能保住一个是一个,什么后果,什么将来,那已经是他等不到的明天了。
他的夫人很早去世,最亲近的亲人就只有女儿,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要他的女儿好好活着。
所以,他成了倭敌的提线木偶,按照他们的指令,犯下无数罪孽。
“萧老师是被威胁的,他也不想的。”沈十安无力地说。
顾琮一手伸到他背后,轻轻地上下抚摸,可说出口的话依然是那么不带感情:“萧远山背叛华国,研制禁品,是不合法的。”
沈十安忽然揪住了顾琮的一片衣角,声音颤抖:“先关押他,不要判刑,好不好?”
顾琮听着他近乎哀求的语气,于是道:“好。”
顾琮把沈十安带回了军事总部,沈十安终于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感情用事了,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但是顾琮竟然答应下来了。
沈十安不知道顾琮的答应是为了安抚他,还是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敷衍,但是那个轻声说出的“好”,就是突然间让他觉得心安。
他觉得顾琮很可靠。
顾琮留了军力在萧远山家,因为沈十安的不断求情,他命令手下把守在萧家,看管萧远山,并没有把他关押到牢狱中。
回到军事部,顾琮立即下令盘查建阳所有来往的商货,加强各处的安保,一系列防范工作有条不紊。
然而,他和沈十安都心知肚明,这些防范工作并不一定能有效。
尼诺森会被悄悄放入哪一户人家的晚餐中,他们不得而知。
顾琮召集各部门人员在会议室开会,简单说明了情况,他让沈十安坐在他办公室稍等。
沈十安在顾琮办公室,回想着今天萧远山所说的那些,埋藏了三年的秘密。
萧远山的话还清楚地在他耳边回响着:“那天十安来探望我时见到的那个人,是邢晦那边派来的,他来我这拿走了尼诺森的改良单子。因为这里缺少实验器材,所以我给的只是理论层面的东西,只希望他们不要太早的研究出药物来。”
“我从那人的口中听出,他称他上头的人为尹先生,邢晦应该也是那个尹先生的手下。谁想到到头来,我也成了汉jian呢。”
沈十安心中隐隐作痛,他清楚地知道毒品是他的老师萧远山一手酿成的,可他的难处又实在太多了。
一个人一旦背负的太多,往往不能催人奋进,反而要将他拖垮。
沈十安叹了口气,他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走到顾琮的办公桌旁边。
桌上文件、书本很多,但是都堆放得十分整齐,只有一张纸是例外。
那张纸被压在一摞书的最下面,像是匆匆塞进去的,歪斜着,可以看到最上面写着的几行字,是记录的审讯过程。
那个笔迹沈十安已经熟悉,是顾琮所写。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搬开上面的书本,把纸抽了出来。
纸张被压得很皱,但是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包括最下面与正文毫不相干的三个字。
沈十安。
多年后再度想起这个场景时,沈十安依然忍俊不禁,因为正当他拿着那张纸,对着自己的名字发愣时,顾琮开门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顾琮看着他手里的纸问。
沈十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他突然坏心眼的很想看看顾琮不冷静的样子,于是他回答说:“这张纸上有我的名字。”
顾琮一愣,看着那张折皱的纸,那一天无意识的写下沈十安的名字,本以为只是天知地知,现在却变成了你知我知。
顾琮有些手足无措。
沈十安依然看着顾琮,看见他的耳朵尖浮上了淡淡的粉红。
“那个...我怕忘记就写了下来...没别的。”
顾琮说着,摸了摸鼻子,一副“我也不知道,你可千万别再问了”的架势。
沈十安心中好笑,忽然有些jian计得逞的快感。
如果顾琮和自己没有那么大的等级差别,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