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烨下飞机之后,先到了取行李处。站在行李转盘前,他搓搓手,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又拢了拢身上的灰色风衣,感到一阵心虚。
还是穿太少了。这几天,北京入了冬,降温很快,如刀刃的冷风一吹,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全副武装。他来北京之前本就是长期生活在南方,仗着自己年轻身子好,别说羽绒服,连太厚的棉衣也没有。这趟出差,他只草草带了些大衣,根本没把保暖两个字当回事,导致他即便在回京前已经知道北京会降温,也没什么更适合的衣物可以穿。
更何况他病还没好全,烧是当天退了,可嗓子一直还有些疼。他低头看自己那双已经冰得怎么也热乎不了的手,叹了口气。嘴能骗人,身体却不行,一会儿要让顾拙看见,不知道会怎么说他。
行李盘转得慢,他等了一段时间,终于拿到自己的箱子。
拖着箱子走出出口,他四处望了望,没多会儿就看到拼命给他挥手的顾拙。他笑着向他走过去,近了才发觉对面这人已经裹上了一件黑色短羽绒,手里还拿着一件墨绿色的。他的衣服帽子边缘有一圈棕色的绒毛,衬托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眼睛越发大。
程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顾拙便对他的打扮皱了眉:“你看你,穿这么少能不病吗,要风度不要温度,好看是能当饭吃还是挡风刮啊?”
程烨听他一见面就跟个小炮仗似的唠叨,忽然有了一种强烈而久违的,回家的感觉。他起了一点逗弄的心,道:“所以,好看吗?”
顾拙噎了一下:“你可真会抓重点。”然后他抖了抖胳膊上一直搭着的那件羽绒,直接往程烨身上套:“还好我早有准备。”
程烨有点想拒绝。这衣服也太厚了,直接套在他的风衣外面,不仅不太雅观吧,好像还有点让人不能呼吸。他想说,不至于,想说,在室外呆不了多久,屋内车里都暖和的。但顾拙一眼横过来,他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没什么骨气地妥协。
行李箱被放在了一边,俩人把羽绒服穿好后,顾拙又抓着程烨的手捏了捏,“啧”了一声:“就这还不穿?哥你可真够可以的。”说着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副灰色毛线手套,给程烨严严实实戴上,然后又把他的两只手往羽绒服口袋里放:“你就这么揣着吧,别伸出来了。”
程烨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羽绒套在长风衣外面,显得他整个人大了一圈。他想,他现在兴许是机场里裹得最厚的人了。
出机场找车时,顾拙一直帮他拖行李。回家路程有些远,顾拙直接决定打车,贵就贵些,但能让程烨舒服点。
上车后已近夕阳西下。俩人并排坐在后座,一时无话。车里挺暖和,程烨将羽绒服脱下盖在身上,侧头看窗外,一些树已经叶落枝空,掠过的风景一片米黄色色调。
渐渐地,天色暗了,程烨看着外面车流拥堵,车灯渐渐亮起,竟有些犯困。顾拙看出他的疲惫,向他挪过去了一点,拍拍自己肩膀说:“哥你靠着我睡,舒服点。”程烨转过头看他,道:“没事,我一个大男人靠着你,你——”
“哎呀你快点,我不也靠过你吗?”顾拙直接上手,把程烨的头往自己肩上靠,“到了我叫你。”
是说电影院那次吗?程烨靠住顾拙的肩,闻到他身上的栀子香。疲累感似乎一瞬间就涌了上来。他望着前排座椅出神,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回到家后,顾拙帮程烨把行李先放在客厅,然后拉他到餐桌边坐下。程烨有些莫名。这时,顾讷捧着水杯出来接水,看到程烨,有些担心地问:“程烨哥你回来啦,病好些了吗?”
程烨笑了笑:“好些了。”
“那就行,知道你病了的那两天,我哥可着急。”她一边烧水,一边说。
“是吗?”
“可不是,”顾讷说,“他去药店买了不少药回来,什么治嗓子疼的、治感冒发烧的,还跟我爸学煮梨汤来着,喏——”她往厨房的方向点点头,程烨顺着那目光看过去,便见顾拙正抬着一碗梨汤小心翼翼走过来。他来到程烨身边,将汤放在他面前。
“趁热,哥你快尝尝。”
程烨看着眼前这碗梨汤,里面还有几块梨,两颗红枣。
“这是你熬的?”
顾拙不太好意思地抿抿嘴,挠了挠头:“你别嫌弃啊,我去接你之前熬好的,刚在锅里热了一下。”完了他又试探地说:“虽然我是才学的,但我也练习好几次了,应该……不会太难喝。”
顾讷那边烧好了水,她拿着水杯走过来说:“是真的,程烨哥,这两天我哥熬的梨汤我都快喝吐了。”顾拙闻言,挥手赶她出去。
程烨拿起碗边的那把瓷白小勺,轻轻舀起汤,尝了一口。梨汤温热、清甜,入了他的喉咙,好像将那里隐隐尚存的灼烧和疼痛感化解了。
“很好喝。”
“真的!”顾拙高兴地道。然后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双手撑在下巴处捧着脸,歪头对程烨道:“那你多喝点,对你嗓子好。”
程烨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