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年纪越大觉越少,尤其夏天天亮得早,才不到6点,梅姨便早早起了床。洗漱完进了厨房,她寻思着给家里几个孩子打个豆浆,再发了面蒸一笼豆角rou丁包。
才进厨房洗完豆子,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动。
“阿有?!你怎么啦?”
她擦了手走近去看,正看见吴有满脸水渍地走出来,他擦着嘴角,有些气喘,“没事,就是……有点反胃。”
梅姨伸手去拍他的背,满脸担忧,“好好的怎么反胃了呢?还醒这么早。”
“总想着今天要早起带闹闹去复诊,睡不深,醒了有一会儿了,”吴有佝偻着背坐到桌前,“梅姨,有吃的吗,我可能是饿得反胃了。”
“哟,早饭才刚开始做呢,没什么能现吃的,要么——”说着她想起什么,转身去橱柜里抱了个盒子来,“给你冲点藕粉垫垫饥吧,梅姨平时自己饿了吃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小年轻要不要吃。”
吴有轻轻笑了,“要吃的。”
家里有老年人的谁还能不备点粉啊糊的,一来方便,二来不废牙。小时候在福利院吴有没少跟着院长吃过藕粉,不懂事时还觉得神奇,只消拿热水一冲,一袋子小白颗粒就能变成一碗粉粉的果冻,不太甜,却又暖又软,吃进嘴里还有桂花香,他很喜欢。
很多年不吃,再次吃到这熟悉的味道,吴有举着勺子的手都有点抖,倏忽就想起多年前被院长抱着喂饭的场景,那是他混沌记事之初,对这青苹人世最早的印象。
想着想着,嘴里含着的一口香甜就怎么也咽不下去了,腹中五脏庙似乎又开始鬼鬼作祟,勉力一咽,竟酸得他两眼模糊。眨了眨眼想再次视物,就不妨啪嗒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
他赶紧伸手抹了把眼睛,不明白自己好端端怎么会感性软弱至此,眼窝浅得好像随时都能流出泪来。幸好梅姨背对着他忙活着,并没有发现他这丢人的模样。
他吸吸鼻子定了定神,随即大口大口把藕粉送进嘴里,梅姨听他动静回头,笑他,“急什么,慢慢吃,梅姨还能跟你抢呀。”
他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角,“是真的饿了。”
嘴上这么说,胃里却还在一门心思与他作对,他不由地抿紧了嘴唇直咽口水。
“还觉得恶心啊?”梅姨多么细心的一个人,只扫他两眼就发现了不对劲,转身又从冰箱里拿了个玻璃罐子,“就着这个一起吃,上周才腌的,味道应该正好。”
要不怎么说老人的话总是有道理呢,才一口酸黄瓜下肚,闹腾了半天的肠胃就消停了。吴有虽没直言,眉目已自发舒展开来,嘴里嚼出声声脆响。
“开胃了吧,”梅姨看他舒坦了又夹了两块小黄瓜放进他碗里,边拧盖子边开玩笑,“啧啧啧,真是稀奇,你这个反应啊,跟人家女囡肚子里有了小孩一个样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有闻言浑身一僵,脑中一个念头忽闪而过。他不可自控地串联起一些这段时间被自己忽视的细节,反胃,眩晕,瞌睡,绞痛,还有……裤裆里的血迹。
一瞬间,他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唉,阿有啊,你是有闹闹了,我们先生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小孩哦,快三十的人了也不心急的……”
梅姨还在对他念叨些什么,他已全然进不了耳朵,只晓得起身往洗手间跑去。
反锁了门面对镜子,他喘着气捏住了衣服下摆,一点点往上掀起。
他平时清洗不会多看自己的身体,可这不代表他对正常男性的身躯没有概念,尤其——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伤疤覆盖之下,他的小腹肌rou早已散开化为一片,没有了衣料遮掩,侧身而立时还在镜子里显出一个小小的、往外生长着的圆润弧度。
他心口泛起一阵激荡的热chao,背后却冷汗涔涔,摸着肚子的手僵硬如石,脑中一片乱麻。
“爸爸爸爸!开门呀爸爸——”脆嫩的童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
吴有深喘了口气,迅速放下衣角整理好自己,打开了门。
小孩脸上还有凉席压出的睡痕,看他开门,就伸了手来圈他脖子,把小小的身躯全贴进他怀里,话里满是黏糊的不安,想是醒来看他不在身边害怕了,“爸爸,睏~”
他俯身抱起还没睡醒的女儿,颤声哄她,“囡囡乖,我们先不睡了,吃完早饭爸爸再抱你睡好不好?我们昨天说好了,今天……要去医院对不对?”
王启夫妇到医院时还不到9点,本以为有的等,没想到吴有早已抱着孩子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来,吴有也没叫醒女儿,只示意王启接过脚边的行李包,“孩子的证明都在里面,还有一些她常穿的衣服,玩具和药也在里面,nai瓶也带着了,喝什么nai粉我都写下……”
“不用了,我们会给她买新的,你就不用Cao心这些了。”王启打断了他的话,伸手要来抱他怀里的孩子。
吴有下意识躲开了,想了想走近李晓慧,把孩子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