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可能确实是饿过了头,那天包了一桌子的馄饨下锅,连闹闹都吃下去小半碗,吴有只喝进去半碗汤就胃里抗议,再提不起筷了。
孙贺黎见他神色疲倦,也没有勉强他,只让他上楼去睡。
闹闹被梅姨喂了药也没有闹觉,反而扒着他的手臂,眼巴巴地问,“叔叔,爸爸是不是又生病了?”
孙贺黎给她剥了瓣橘子,抓到孩子话里一点的苗头,“你爸爸经常生病吗?”
孩子点点头,眼睛红红的,“爸爸总是肚子痛,还有手,手也会痛。”
肚子痛,很可能是那个手术的后遗症,手痛……就是当年夺走了吴有拿枪的可能性的那道旧伤。手伤难以恢复,这辈子估计都是这样了,但那个手术,或许他还可以想办法补救。
孙贺黎想了想,伸手摸孩子眼角,“闹闹乖,叔叔明天带爸爸去看病,以后爸爸就不会痛了。”
孩子很懂事,听了他的话凑过来朝他撒娇,“叔叔,你真好。”
话是这么说,孙贺黎心里却并不怎么愿意让吴有的身体暴露在更多外人眼下,哪怕是他的私人医生也不行,毕竟当年那个手术说到底还是太惊世骇俗,旁人看不出来,一检查绝对暴露。
于是琢磨再三,第二天,他开车带着吴有去了陈慨的研究室。
陈慨何许人?赵云生的表哥,读完博在正经医院呆了两年就辞了职回家啃老,白白辜负他导师一片望徒成龙的心意。但陈家长辈却轮个供着陈慨那个不知道合不合法的研究室,也不在意他净做些拿不出台面的实验,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就算有出息,活脱脱把整个陈家最会念书的陈慨当废物养。
原因无他,陈家有矿,字面意义上的有矿。
当然陈慨也不真就是个废物,当初吴有那个手术,就是他亲自Cao刀的,刀口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缝得好,恢复完了伤疤就一个指节那么长。用陈慨他导师的话说,他天生就是吃医生这碗饭的。
吴有与陈慨只有几年前手术台上的一面之交,彼时陈慨还戴着口罩,这次再见面自然认不出来。陈慨也不介意吴有漠然的态度,神情里兀自兴奋。
孙贺黎提了个方形的袋子,看不出里头装了什么,也不主动说话。吴有就沉默地跟在护士身后,让做什么检查就做什么检查。他猜测,孙贺黎对他的身体并不信任,一定要有份指定医生指定医院的报告才安心。
一顿折腾后,陈慨将血样交给助手拿去化验,转身要带吴有去做b超。孙贺黎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看来电,出了门去走廊里接电话。
这边一直没说话的吴有已依言躺下,却没有掀起衣服来,他攥着拳,像是隐忍着什么。
陈慨以为他紧张或是别扭,边往探头上挤耦合剂边安慰他,“你别紧张,就是看一下恢复情况,你情况特殊,要谨慎一点,如果不适合,可以……”
“不用,”吴有依然直挺挺地躺着,“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陈慨听出一些端倪,起身关上门,在仪器前坐下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孙总现在不在,你有什么都可以说。”
吴有纠结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就问道,“孙总是不是,其实不想要孩子?”
他齿关绷紧,难以启齿也非要问出口,“我是说……从我身体里出来的孩子。”
陈慨觉得好笑,这两个人太奇怪了,明明摆了备孕的姿态来找他做检查,却一个两个都消极抵抗,“这个问题你应该直接去问他。不过如果不想要,为什么带你来找我?”
吴有抿着嘴角,手不自觉摸上自己小腹,想,这不过是个交易,是孙贺黎救他女儿的代价,孙贺黎要不要继续都是一念之间的事,而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一个男的来做这种检查。”
陈慨摘了眼镜笑了两声,“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没认出我来,你之前的置入术就是我做的,我会觉得奇怪?”
吴有终于正眼看他,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来,“那天的医生是你?”
“就是我,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是唯一一个成功完整妊娠的样本,”陈慨语速变快,眉眼里抑制不住地激动,“你知道吗,接受了子宫置入术的男性大部分都没办法成功让受Jing卵着床,能够着床的也会因为雌激素和黄体酮水平不达标而流产,就好比一个纯植物环境没办法长久饲养rou食动物一样。只有你,27个样本里,只有你成功了。”
吴有听不太懂这些话,却依然觉得心惊。
27个样本,在这个白大褂眼里,或者说在这个白大褂服务的人眼里,27个活生生的人,都只是用来实验取乐的样本。他或许还能轻贱地说一句自愿,另外26个人呢?他们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也是自愿的吗?如果不是,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利益链?
他不可控制地感到反胃和焦灼,太阳xue突突发疼。
陈慨还在继续说着,“我听孙总说你的孩子生下来了,除了先天性心脏病没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