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指点点,哭嚎悲叫。
游其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贺梅子的家宅出去的。
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们。
夏日的青天仿佛越来越高,云朵并着暑气,毫不留情地游弋在众生头顶。
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
游其雨又回了訾平道。
他刚刚在考虑要不要翻墙进去,一个小婢女就“噔噔噔”地出门,走到他跟前,非常不耐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游其雨觉得她并不是在“请”,而是让他“滚”。
但是他只有假装看不出来,快步走去,在那个小丫头前面跨进了门。
这是一座二进的院落,在外面看时不甚起眼,但一进去,便只能用“雕栏画栋”四个字来形容。
垂花门不开,游其雨便不敢走在前面,主动落后,跟着横眉冷对的小婢女从抄手游廊穿过,进到了内院。
院中放着几个大水缸,里面种着荷花,花底游着锦鲤。
卞娘正站在一朵荷花之后,听到声音后探出头来,芳容映花,真是令人销魂的美景。
游其雨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卞京从荷花后走出来,怀中抱着一只白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猫的毛,扫了游其雨一下,“嗤”地一笑,对小婢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游神捕单独谈一会。”
院中杂役丫鬟成群,听到这话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既有怜惜,又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无力,甚至还有一丝哀求。
卞京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款款一笑,做了一个十分恳切的“请”的手势,引着游其雨进了东厢房中,关紧了窗户。
她再回头看时,游其雨还站在门口。
一脸严正地问道:“卞姑娘,我朝律法规定——”
“你这不算私闯女子房间。”卞京无奈地接道,“是我允许的,你可以进来了吧?”
游其雨大步走了进去。
两人相对而坐。
胭脂的香气混合着女子特有的芬芳,在紧闭的卧房中暗暗涌动。游其雨刚开始还有些局促,但想到贺梅子的死状,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就要开口。
又被打断了。
卞京干脆地说:“贺大人之死的确是被设计好的。”
“他那种性格,早就得罪了王栾,还给你送什么请愿书,自然不得不服下了毒药。”
“这种毒药叫做‘丹衣’。”
卞京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枚红色的药丸在手里,观赏似的看了一会,道:“血脉热腾时,这小药丸的外壳就会融化,里面的毒一旦露了出来,顷刻便会置人于死地。”
“不信的话,我做给你看。”
卞京抱着猫,轻敏地走到房中的一个鸟笼前,单手掰开鸟嘴,狠硬地将那小药丸塞了进去。纤手一松,白猫凄厉地叫了一声,向那鸟扑去,追得它满屋乱撞。
猫叫,鸟鸣。
那鸟长期被关在笼子里,飞的姿势便有些笨重,每隔一段时间就被白猫狠狠地挠上一下。
鸟羽撕扯得到处都是。
游其雨择下衣服上的一片羽毛,盯着看了一会,心中的愤怒突然满溢而出。
他低吼道:“够了!”起身一掌抄过白猫,扔到了卞京之前坐的椅子上,那猫大惊,偷偷跳下去溜了。
但为时已晚。
那鸟晃晃悠悠地停下来,狂咳了几下,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啪”地摔在地上。
卞京似乎被游其雨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也没管那鸟的尸体,抚了抚椅子上的毛,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才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
“这鸟羽和鸡毛毕竟是有三分相似的,我竟一时没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游神捕受惊了。”
游其雨一手攥住茶杯,微微颤抖着握了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砰”地一声,将那茶杯捏碎了。
他张了张嘴,声音格外地沙哑:“……是谁给贺兄和祁连前辈下的毒?”
“毒在我这儿,当然是我啦。”
卞京温和地换了一个新的茶杯,重又倒上热茶。
游其雨一时说不出话来。
卞京笑着道:“这是茉莉花茶,极消火的,游神捕试试。”
游其雨盯着她,迟迟不肯拿起杯子,也不知在防范什么。他觉得这女子好像一个捕鼠夹,而自己就是掉进陷阱里的那只老鼠。
她并不坚持,只是美目流盼,叹了口气,用一种迷茫的神色,突兀地道:
“……一开始,我是很爱王栾的,无论什么事,我都倾尽全力地帮他。”
这话题转得也过于猛了,而且感情流露得太不真实,几乎让人觉得她在说一只狗、一头猪,而不是昔日的恋人。
“哪怕是害死无辜之人吗?”游其雨突然开口。
卞京凄楚地点头:“为了他,死再多人又算得了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