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云楼外停着辆简朴的马车,在双儿的搀扶下,秦闻雪刚踏上垫脚凳,方少纶的声音便Yin魂不散地从背后响起。
“闻雪!”他匆匆追上秦闻雪,稍微喘了口气,道:“你走得好快,怎么都不等等我?”
言语之间颇有埋怨的意味。
双儿在旁听着,愈发觉得这个人厚颜无耻,明明在醉云楼做出那种事,现在居然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真令人作呕!
秦闻雪淡淡地看着他,并未搭理。
方少纶压住心中的不爽,自顾自笑道:“我知道你生气是因为在乎我,你放心,我已经和她断的干干净净了,以后都不会再有瓜葛。今日见到你,我忽然想明白了,我们两家早就定了亲,闻雪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不如和我成亲吧。”
先娶了她,之后再顺水推舟继承家产,到那时就不用小心翼翼看他爹的脸色了。
方少纶将算盘打得噼啪响,秦闻雪眸色一暗,鸦羽似的眼睫微垂,遮住眼中神情,轻声道:“……我需要好好想想。”
方少纶眼眸一转,道:“是我唐突了。”
他看似礼貌地向后退了退,话锋却是一转,“我知道闻雪你觉得受了委屈,想将今日之事告诉秦伯父,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举动很有可能会破坏秦伯父和我爹之间的交情,他们是多年好友,若是闹大了,两家人脸上都不好看,以后不仅没法来往,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方家祖上就在长安经商,传了好几代,积累了不错的人脉和口碑,秦家也做点小生意,由于是未来亲家关系,经常受到方少纶他爹的照拂,更别提最近很重要的合作了。
若她真的主动将此事说出来并提出退婚,两家关系必定会降到冰点。
想及此处,秦闻雪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是真心诚意地想向闻雪你道歉。”方少纶正色道,“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肯原谅我。”
多日的探查与谋划,就是为了抓住方少纶的把柄向方家退婚,可现在却又陷入两难之地。
双儿愤怒起来,想要痛斥方少纶,但被秦闻雪拦住。
见状,方少纶心中一定,笑着说起了最开始的话题:“成亲这种事不能马虎,我应该先找人选个吉日,再去准备三书六礼,之后亲自登门去秦府向秦伯父提亲。这些流程一项都不能少,我想,秦伯父肯定会非常放心将闻雪你交给我照顾。”
他一副态度谦逊正人君子的模样,看得双儿真想上去呸他两口。
解决完此事,方少纶悠悠然地目送那辆马车离去,之后他也走了,哪曾料到与秦闻雪的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被旁人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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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闻雪回到家就看到陈氏正在院子里惬意地晒着太阳,两个小丫环弓着腰给她捏肩捶腿。
陈氏是秦闻雪的继母,她生母早逝,父亲娶了二房,又生了个比秦闻雪小两岁的儿子。
陈氏素日对她还算不错,一是因为她是女子,早晚都要嫁出去,不会争夺家产,二是因为秦闻雪脾气温和,孝顺懂事,这么多年没作没闹过,两人关系一直都挺好的。
“二娘,爹回来了么?”
“你爹还在外边忙生意,得等到晚上才回来。”陈氏道,“这次的合作人是方家,能帮你爹的生意再扩建一步,他肯定全身心地扑在上面。”
秦闻雪沉默了下。
陈氏瞧着她,又笑道:“说起来闻雪你的年龄也差不多了,你和方家少爷定了亲,我看,该准备准备了。”
秦闻雪不想再讨论这个,扯开话题:“二娘,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秦家是个四合院,坐北朝南,她的房间在西厢,踩着石板小路穿过一片修理整齐的花草,来到了属于秦闻雪的小院子里。
这里生长着一棵高大笔直的树,位于她门前靠墙的位置,不算小的树冠投下一片绿荫,枝叶间闪烁着细碎的阳光。
“姑娘,您别信那个方少纶的胡言乱语,好不容易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逮了个正着,一定要退婚啊!这次要是算了,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在这儿不必忌讳其他人听到,双儿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下去了,怒数着方少纶的种种缺点。
“我何尝不想退婚,可恰如他说的,这桩婚事不仅掺杂着爹与方伯父多年友情,还交织着秦家和方家在生意上的利益。”
纵然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终身大事,秦闻雪的情绪依旧很淡,她仿佛看戏的局外人,这一切于她似乎无关痛痒。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双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计可施地叹息一声,“……奴婢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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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闻雪独自在房间里待了许久,她静坐无言,神情平淡得像座雕像,直至日落时分夕阳西下,才起身推开了一扇窗户。
半边天空被烧成了绯红色,云蒸霞蔚,晚霞如锦,璀璨夺目。
秦闻雪细细看了一会儿,忽的听见一阵飒飒的枝叶抖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