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夜色笼罩下来,耳边只有溪水流水的声响,犬戎似乎是哭累了,她终于不再哭泣了,起身走到溪水边,刚把手伸进河里,好冷啊,这刺骨的寒意都直钻心间。捧起溪水,她将这满脸的污秽洗了个干干净净,再抬头时,那个狼狈模样的小兵已经不见了,活脱脱又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犬戎回到营地的时候,士兵们已经用完了晚饭,原先烧得很旺的火塘也已经将火熄灭了,看样子,今夜定会枕着山林间的寒气入睡了。
她刚刚被虎子教训了一通,再加上又大哭了一场,心里反而通畅了许多,就像是将掉进靴子里的小石子抖落了,浑身轻松。此刻,她正低头将厨具擦拭干净,莫名就感觉后背又一双眼睛正盯着她,这种身后毫无防备的不安全感让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假思索的回头看去,那人一愣,连忙躲闪着犬戎投来的眼神。
犬戎暗笑,走到那人身边,毫不客气的问道,“你还没骂够?”
虎子“哼”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头用力一偏,躲掉了她的目光,好似赌气的说道,“没够!”
听罢,犬戎干脆抬起双手想要将他的身子掰正,可虎子是武士出身,不管犬戎如何用力,他都犹如磐石纹丝不动,倒把犬戎弄出了一头的汗。她放弃了,冲着他的侧脸,笑道,“你有本事,以后都这样侧着脸与我相处,将军要是闻起来,我就说你骂我了”。
虎子闻言,猛地将头扭了过来,气咻咻的看着她,他头上冒着热气,眉毛向上用力挑着,他咬着牙齿狠狠说道,“让你不要去打扰将军!”
可犬戎却是越发笑得灿烂,虎子惊讶的看着她,怎么好似重拳出击,却全落在了棉花上,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原本绷得慢慢的怒气突然就全部消失,肩膀倏地耷拉了下来,嘴唇向下咧着,闷闷的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听见了”,犬戎收起笑容,目光变得郑重,虎子的那番话她当然知道并非恶意,从她被耿衡救入将军府以来,虎子其实都在暗中保护着她,他是耿衡的人,自然一切都是从自家将军的利益出发,他虽然憨厚,但是并不愚笨,如今形势岌岌可危,看似出城主动迎击,实则连匈奴兵的人数、装备一概不知,所以只能趁着夜色埋伏于此,等待着时机。
又听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将军,所以我不会怪你。我也想将军好,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希望将军好好的,将军是咱们的主心骨啊,是指路灯啊,是领路人啊...”,虎子本来挤在一起的五官因为听到她后面这些不明所以的话,而渐渐散开,慢慢浮上一层奇怪的神色,“好了,好了,文绉绉的!”他终于受不了犬戎这般言语了,让他感觉将军突然有点不真实了。
“还不回军帐里?”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耿衡站在帐子前,只见着人影摇晃,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却无端的震人心魄。
虎子脸上的肌rou一下子僵住了,好在他赶紧回神,躬身行礼,“将军,我这就去歇息了”,说罢,便赶紧溜之大吉,完全没有刚才训斥犬戎时的胆量了。
虎子一离开,这块腹地之中突然就只剩下了犬戎和耿衡了。
山林间露水开始凝结,野鸟小虫也已经销声匿迹,一切归于沉寂。
她朝他走了过去,雾气在他的盔甲周围游动,带着点捉摸不定的漂浮,他的目光从雾气之中飘来,柔和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已经将脸上的不洁洗去,满头长发胡乱的在头顶挽成了一个小髻,鬓角处有几缕发丝正被微风撩动,她越走越近,眉眼间是一片清澈,还有点灵动,恍惚间模糊了男女之别,“将军,怎的还不歇息?”
这声音犹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一双手温柔的抹去他心头的郁结,他回神,毫无异样的回道,“想些事情”。
犬戎点头,“将军,我见山林深处有水,这里难道是密河的发源地吗?”
耿衡看看她,心思透亮,“你倒是挺会观察的”。
犬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并未移动身子,她想了想,道,“将军,你不是想像匈奴那样,也把水源给断了吧?”
耿衡心里微动,面上却毫无波澜,笑道,“伙头兵担心没水做饭了?”
她白他一眼,知道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便顺着他话说道,“是啊,今晚可累死我了,四百多张嘴,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知道啊,一锅乱炖”,他说的轻松自得,好似并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
犬戎双脚一跺,踩得地上的枯叶细碎一片,不服气的反击道,“那叫大杂烩,你没看见士兵们吃的多香啊,过几日与那匈奴军对抗定会有如神力附身,以一敌百”,她说得生动有趣,让耿衡都无意的勾出一抹笑意。
突然,一个黑影从山林间跑了出来,耿衡眼疾手快,伸出手将犬戎一把拉到了身后藏好,犬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愣住了,躲在他的背后不知如何是好,臂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热气。
“将军!”跑来的是一个黑衣人,若不仔细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