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淳接了明兰回去,明兰产期将近,由盛老太太寻来的稳婆和nai娘在就候在王府里面了。周淳虽诸事繁杂,但每日总会抽出时间与明兰一道用餐。
自周淳成为太子以来,王府中有些下人就轻狂了起来,明兰挑了十余个格外突出之人拖到了庭院之中命其余下人围观施以仗刑,之后再当众发买以此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至此,下人们都发现明兰一改之前还有些温吞的处理方式愈发的雷厉风行起来。
丹橘性子素来有些温吞,看着此等情景有些不忍。明兰却道:“我知你一贯是个温吞性子,不愿看见这样的情形。从前我行事低调温柔是因为太子爷尚在蛰伏,可是太子爷如今一朝高位我也得显出几分厉害来,不然还不乱了套叫人耻笑去了。”
好在这些事儿近来多了些,丹橘的内心也极快地强大了一些,甚至可以狠下心去发落一些起了别的心思的使女。
乾清殿中。
皇帝正躺在重重的黄色纱幔中。
他的胸口大幅大幅地起伏着,现在,他很明白他就像一根香即将燃到最后的那一点儿。他已经无力回天,只有静待死亡。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求的长生不老都太过虚妄了,远及不上有限时间里的享乐。他开始回忆起一生中所经历过的人和事。
少年太子,意气风发,娶得却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后来纳了她进门,满腹柔情,是多么合他心意的一个女人。自己的头生子算什么,太子算什么。他本就不喜欢那个儿子,帝王永远最忌惮得就是优秀的太子。于是太子死了,那个自己不爱的皇后自尽了。于是,他不再立皇后也不再立太子,朝局就这样维持着平衡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他以为自己是控局者不想最终自己还是局中人,惨遭反噬。他又开始想起自己身边的一个一个的女人,年轻美貌的梅贵人、出身将门起先泼辣无比而后柔情似水的吴惠妃、使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甄贵妃……他忽然想起周淳的生母李淑仪不……是孝慈皇后,他已经记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只记得那年他与甄贵妃拌了嘴见一个浣衣宫人貌美一时兴起欲要赌气地幸了她。但,她生了个好儿子。皇帝的脑海中很快又浮现出甄贵妃妩媚动人的面容,和刚刚自己下令接进宫的她的侄女。她的儿子死了,就用这种方式来补偿她,让她和甄家日后无忧了。
安静,对于油尽灯枯的皇帝来说此时此刻的安静是格外可怕的,仿佛死亡随时都将临近。在重重的纱幔之外只有星星点点的烛光,房间里只有李玉同着几个小太监守着。皇帝知道李玉背叛了自己,他很气愤,但是事到如今却只有他肯放弃去周淳面前刷脸的机会仍旧尽心地服侍着自己,他已经有些怪不起他来了。
“吱呀……”纱幔外传来了开门声和宫人伏跪拜倒的声音。皇帝隐隐约约听见“太子殿下万安!”皇帝知道是周淳来了,他儿子中的那个胜利者来了,不知不觉地从千里之外的江南潜回,不知何时就把原本应属于老四的西北军握于掌握之中。
脚步声愈来愈近,皇帝清楚地知道周淳来了。他望着纱幔,忽然,一道缝隙被掀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皇帝就这样凝视着,微微上挑的剑眉、有些单薄的嘴唇……他一瞬间就从周淳的脸上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地方,他有些欣慰,所以笑了。
周淳却没有笑,他的表情很是严肃。他自李玉手里接过药碗,确认汤药的温度刚刚好。
“父皇请喝药。”周淳恭敬地将药碗再递了回去。
“下去。”皇帝的声音已经是格外的沙哑与虚弱,淡得很。
李玉等人依次退下,独留这如今天下间最尊贵的父子二人。
“你是朕的好儿子呀!”
“父皇过奖了。”周淳似乎听不出其中讥讽的意味。
“装糊涂。”
“是你推波助澜的吧。”
周淳蓦然抬起了头直直地对上皇帝的眼睛。
“是。”此声匝地,皇帝却是心头一惊。他想过其中有周淳的手笔,却未曾想过周淳竟然是承认得如此爽快,不掺一点儿假。
“你……”皇帝的手指颤抖得指向周淳,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您呀,父皇。你不顾大臣的劝谏冤死太子哥哥,却为了自己的皇位不立太子,任由朝中两虎相斗以此坐山观虎斗稳坐泰山。一切缘由皆由父皇起始,您说您不是罪魁祸首,那谁是啊?”
“你……”皇帝侧过头去,“不说也罢。朕近日见了你甄贵妃娘娘家的侄女,你只有一个庶女出身的太子妃,不成体统。”
“父皇原来想说这个啊。既然父皇看中了甄家姑娘便收下吧,相信甄贵妃大度,定然不会介意与自己的侄女共侍一夫成就佳话的。另外这位甄家姑娘已经因为父皇病重心痛不已,父皇驾崩之时也会跟着一道去了。”
“你……”
“哦,至于甄贵妃,您还不知道吧就是甄贵妃和甄家进献的仙丹里加了过量的朱砂与水银才让您毒入骨髓无药可救。我想着父皇总要知道才是。”
“这……”皇帝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