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地,洛无悔迎来了他在京城的第一个新年。
这个春节,是他和王石一起过的。
宋寻只匆匆跑来看他俩放了鞭炮就走了,说是赶着回去陪娇妻吃年夜饭。
他们两个大男人,家里没有小孩,自然也不用守岁。可三十晚上那天到底没有睡好,枕着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简直难以入眠,倒是被迫守了岁。
正月初一早上两人起来见面,一人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反而把老管家吓了一跳,急急问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探明真相后一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感觉有好多年没有过个像样的年了。”王石轻声说。
“啊,我每年都过个样子工程,今年可以借你沾沾喜气。”
正月初一这天是各家走亲戚的时候,洛无悔不便跑到温青简那里去拜年,就拉着王石跑到宋寻家里去蹭饭。
好在宋寻够朋友,没把他们两个狐朋狗友轰出来,宋寻的妻子也只是笑,没显出半点埋怨的神色。洛无悔也乐得充分发挥他厚脸皮的能力,硬是蹭完了中饭才走。
正月初二这天往后他的行程可就满了起来。户部的上司是要去问候的,工部的那几位同僚也是要去看看的,再加上之前说好要去温青简家里拜年,算算连蹭饭都有余。
不过上司的饭不敢蹭,温家的饭不敢吃,这样下来他可以排得紧凑些,留着初五出去散散心。
洛无悔满世界献殷勤的时候,王石自然不会跟着去,他一向看不惯这种官场作风,碍于朋友面子不好开口,只自己窝在家里生闷气。不过他这气也生不起来,说白了他一个混饭的,干什么要管主人家怎么买米的闲事?
洛无悔的算计基本很有道理,只在温青简这里出了岔子。
当他把礼单交到门口的侍从手里时,就被一位中年人引着进去,直接拜见了温家的老爷子。
温老爷子年轻时有着赫赫威名,如今从前线退下来,倒不是年纪所致,而是腿伤。
从洛无悔的角度看过去,老人家的一条腿比另一条都要稍细一些,明显是无法运动造成的萎缩。
但老人家心情似乎不错,刚刚是放下修剪花木的剪子坐下来请他喝茶的。
早些年听人说温老将军辞官挂印不只是因为伤势,而是与皇帝不和,如今看来反倒不那么可信。
不论他与皇帝关系如何,这样的伤势,也绝不容许他再领兵作战了。像这样退下来,领着象征尊容的官位,在府中安享晚年,并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式。
也许是年纪大了,洛无悔并未从他眼中看出威严气派,仿佛就同一个老前辈坐着,听他关心自己的家长里短。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心惊。按照他现今的官职,绝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可他年幼时也未曾见过这位老将军,更谈不上关系密切。
难道温青简去查过我?原因呢?洛无悔一面端出虚心的小辈模样陪着温老爷子天南海北地胡扯,一面在心中天人交战,生生把自己逼的快要灵魂出窍。
“父亲。”终于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聊天。温青简站在门口行礼,恭恭敬敬地道:“您兴致正高,不如我们留洛兄吃顿饭再走。”
这顿饭算是打破了洛无悔今日一天的计划,但他仍然十分乐意去吃这顿未曾料到的饭。这勉强证明了他和温家的表面关系,为他日后也算有了一个保护。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温青简表面上对他还算不错,但平白无故的好也是值得他深思的,况且这种“好”和温老先生的善意比起来,就不那么自然,反而令人不安。
可温青简不至于图谋自己什么,洛无悔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温老先生对自己的态度说明温青简在他面前介绍过自己,且一定介绍得非常郑重,那么自己本身有什么值得谋图的呢?
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洛无悔便由温青简引着在温府的后花园转了一遭。
与文人雅士的宅院的确很不一样,或许能从亭台山石中窥到文士修建的契机,却在往后的翻修中渐渐变了样子。恐怕若不是温老先生晚年醉心养花植草之道,这池塘都会荒废掉。
除却几株Jing心修剪的草木有型,其余皆是放养,任它随意生些枝杈,爱怎么长就怎么长,千奇百怪,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走过花园中的石板路,还有未扫净的枯草铺在路上,被人踩出断痕,连着草jing的汁ye黏在石板上,愈发斑驳。
“贵府没有仆从清扫园子吗?”
“不是……我们家没什么人懂得赏园,也不常来。父亲也就不叫他们清扫,随便这里怎么长。”
洛无悔点头表示赞同。听说他们行伍之人不懂风月,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也难怪温青简一开始就对建宅院这事不太理睬。
那今日见自己应该就是希望自己帮忙照顾,宅子差不多就可以了,不必太过用心。洛无悔应承下来,转头去看温青简,见对方也是一脸释然,心下了然,殊不知温青简释然的完全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