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号那天陆骁和傅念远如期登上了前往伊城的飞机。
抵达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钟,这座小城的天却已然黑了下来。陆骁领着小孩取完行李,熟练地在机场门口打开了一辆黑色越野车的后备箱,伸手把里头倒在边上的登山杖和手套之类的杂物堆到一旁,这时车上走下来个年轻男人,一撸袖子把剩下的一只行李箱拎了上去。
“怎么还带了个跟班儿啊,”他矮**去朝傅念远咧嘴一笑,“你好啊。”
“蒋叔呢?”陆骁没搭茬,一手把小孩拉到自己身侧,看着他一弯眼睛冲方才跟自己打招呼的人挥了挥手。
“年纪大了,天一冷就不爱动弹。”他说得随意,神情也似笑非笑,抬起胳膊扣上了后备箱门,示意两人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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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
放眼望去,街道两旁屹立着的尽是挺拔古朴的苍松,有力的灰褐色枝干直插云天,隆冬的枯寂肃杀在这里有恃无恐地释发出来,却又压不住那一排排傲然挺立的身姿。
它们默默无声地生长在无尽寂然之中,虬根盘结,苍劲有力。鹅毛大雪纷纷而下,像是也被这劲松晃了心神,轻悄地依偎上笔挺的枝干,把松顶染成一片斑斓的雪白。
这是傅念远从未见过的北国风光。
他趴在窗口往远处眺望,林间路灯洒下的黄光爬上侧脸,又随着车辆行驶跳跃在发间,陆骁这时微微侧过头去看他,深邃的眉眼偶尔会染上一层淡金色的灯光,明明灭灭。
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一处宽敞的院落门前,上头挂了两只鲜艳的红灯笼,一排不高的栅栏草草地立了一圈,屋檐上堆着宛如nai泡一般厚厚的积雪,低矮处的小木桩也像是剪了个蘑菇头似的顶着雪盖,细细看去,道道雪隙之间还生着一层透亮的冰壳。
“下来吧。”陆骁趁傅念远愣神的功夫利落地搬下行李,从另一侧帮傅念远拉开车门,朝他伸出手。
一月份正是伊城最冷的时候,地上的积雪一下脚总给人一种要陷下去的错觉。
傅念远初来乍到,不以为意地两手在后座一撑,蹦了下去,结果猛地往边上一倒摔进雪地里。
陆骁面不改色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一身白的小孩抖了抖脑袋,捧起把粉雪来团了个球,扬起头粲然一笑。
“哎别躺下啊,冷呢!”方才开车的年轻人几步走过来一把拉起傅念远,挺自然地给他拍了拍屁股上的雪。
陆骁握住对方冻的通红的手指搓了搓,又分别给他按进外套侧兜,三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赶到正中一间不大的木屋里。
北方的暖气一向供得足,只见柜台里头靠墙摆着台老式电脑,一个看不太出年纪的男人大剌剌地套着个半袖,桌上搁了个保温杯,正袅袅冒出热气儿。
那人闻声一扭头,露出双桃花瓣儿状的含情眼来。
只可惜蒋正乍看上去英俊潇洒,鬓间隐约几点斑白却暴露了真实年龄,不过他本人倒也不在意,下巴上总冒着青黑的胡茬。
“来啦!”
“蒋叔。”陆骁抬头打了声招呼。
傅念远这时掖在兜里的手渐渐暖和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叔叔好。”
“呀,乖仔!”蒋正从柜台后头绕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他们,也没问什么,只伸出右手比划了一阵子,接着冲陆骁一乐:“又长个了。”
“家明,你帮着拿下行李,一会儿我给你们炒两个菜。”
梁家明应了一声,带着两人朝后厅走去,轻车熟路地领到二楼,顺手把钥匙丢给陆骁:“还是以前那间?”
他以往都是一个人来,不过好在床够大,颇有点儿北方土炕的意思,暖气又足,舒适的很。
梁家明把人带到地方,惦记着楼下还有活等着忙,匆匆一挥手就出了门。
“好热啊,”傅念远双手摸上墙边的暖气片,埋在围巾里头的小半张脸红通通的,他觉得稀奇,扭头问道:“哥我们能呆多久啊?”
“一周。”
挺久呢,赚了。他心下默默盘算,挺开心地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两人就一起下楼吃了饭。
这儿的夜晚格外漫长,人也都闲散。
蒋正吃完饭就把筷子一撂,扔给了陆骁和梁家明,他身材瘦削,又穿了个大号白t,整个人晃晃荡荡的,一出门好像就能给风刮跑。
梁家明在伊城附近的省会城市读大学,今年大三,寒假在这儿做义工,白天就负责接送一下民宿旅客,帮着清洁阿姨一块收拾房间,闲下来就到屋里撸撸狗,还给起了个好名儿,叫小花。
傅念远不好意思干站着,伸手想帮着清理清理桌子,陆骁离他不远,打着水龙头正在洗碗,余光一瞥,低声唤了一句把人叫过来,手臂一抬:“帮我把袖子挽起来。”
傅念远先是把手在裤边蹭了蹭,接着才摸上对方整洁的衬衫衣袖,听话地卷了两层,“哥我帮你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