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哦”了一声,讪讪地把那个绣绷给放下了,迟钝一下,又画蛇添足地添了一句:“其实还可以,这个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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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看他一副说错了话,想圆回来,圆不回来,又怏怏不乐的样子,有点儿想笑。
其实她绣的是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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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花给江澄端了壶茉莉茶上来,便逃跑一样退下了。
江澄也知道和温情没什么话聊,可是他就是不想走,他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若是自己主动走了,就跟败走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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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己姐姐和母亲,江澄没什么和女子聊天的经验,他琢磨了一阵,道:“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现在天热,当心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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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如实道:“这里很好,也很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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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有点儿冒火,这个女人,多说几句话会死吗?他拿起杯子打算灌口茶压压火,茶一入口,滚烫的茶水把他舌头烫得火辣辣的,这一下简直火上浇油,江澄把茶杯一下摔在桌上:“怎么这茶这么烫?那个……叫什么来着?真的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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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对江澄的记性有些无语,刚才还喊出藕花的名字,现在就不记得了。
她也不明白他发哪门子火,忍不住为藕花辩护:“茶是滚水泡的,自然会烫,江公子,是你喝的太急了,天气燥热,你的火气也比较旺,但不应该迁怒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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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起身收拾翻倒的茶杯,江澄端详着她的动作,问:“你还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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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的动作顿了顿,道:“我什么都不缺,谢谢你对我的庇护,但金银首饰,我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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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起身,凑近了温情,温情往后退了一步,但目光没有躲闪,江澄这两年已经变了许多,很少有人敢和他对视了。
他在温情漆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轮廓比前两年峻刻得多,神情也变得更为冷酷,温情见江澄有些恍惚的神情,问:“你是不是累了?”
她知道,莲花坞现在只剩下江澄一个人了,偌大的江家,只有他一个是真正姓江的,权力和战争带走了很多,他们一个失去了姐姐,一个失去了弟弟,现在却凑在一起,各怀着心思,勉强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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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风拂过,风铃脆响流泻进来,江澄鬼使神差地说:“这两年,我是挺累的,全都是收拾不完的烂摊子,今天这个死,明天那个走的,我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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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看着面前这个惶惑不安的年轻男子,心里的某个地方软了下来,如果可能,她希望能给这个失去了姐姐的男子一些关怀,便柔声道:“火气大了,确实容易疲惫,你在这里定定神,我用莲心给你泡些茶,你待会儿喝了清清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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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没有拒绝温情,也没有说讽刺的话,这样的时候,他没办法拒绝这样一份关怀,他太累了,莲花坞人人都怕他,但他需要有个人来关心他,哪怕是听他说说自己心里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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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挺好的名字,真的给他带来了些许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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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婴看起来是死了,在江澄的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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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温家的几十口老弱病残也死了,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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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拿着魏婴的陈情出了乱葬岗,又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江澄的脸被自己打红了一片,几个下属都吓了一跳,都怀疑他是疯了或是中了魏婴的邪术,江澄没疯也没中邪术,他只是又搞砸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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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彻底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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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在睡梦中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见岐山满天的梨花飞舞,还有岐山的女子们商量着怎么过女儿节,温宁也没有变成凶尸,还是结结巴巴,紧紧张张的样子,可是她一伸手去抓,那些场景都像水中花一样地破碎了,留下她一个在黑暗的原地。
温情的胸口无比闷窒,猛地睁开眼睛,天色微微发白,络纬啼叫,身下的凉簟还没来得及换,寒气入体,温情的身子有些冷,她口有些干,便掀开锦被光着脚去外面倒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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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一出去,便见得外间的湘妃竹榻上坐着一个人影,她惊了一惊,很快便认出那影子是谁,她带着犹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声道:“江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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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江澄和她的关系尚可,江澄常常会过来,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晚上,两个人会闲聊几句,江澄有时候看起来Yin郁不快,她也会看情况安慰几句,偶尔江澄还会留下来一起吃饭,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作为一个女人家,她其实很渴望平淡和安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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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不答她的话,她忍不住碰了江澄的手一下,江澄才有了反应,转过头来,抬起冰凉的手抚摸她的脸,轻声道:“你能留下来陪我吗?我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