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带着江宁来给金光瑶和蓝涣请安问好,金光瑶正靠窗闭目坐在塌上,神情有些恹恹的,他一手搁在紫檀的案几上,蓝若垫了一块帕子在金光瑶手腕上,仔细号了号脉,随后淡声道:“无大碍,略略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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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松了口气:“既然无大碍,明日便下到兰陵去散散心吧,总是闷着,确实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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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德领着灯芯儿和红菱进来,金光瑶见灯芯儿,应该说是江宁,换上了一身银白滚月白暗花的锦衣,腰间竖着九环带,自己当初送他的那个金貔貅被缀上了罗缨挂在腰间,到底人靠衣装,一番拾掇以后果真气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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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按照提前问过金凛的礼数,小心翼翼地一撩衣袍跪下,给金光瑶和蓝涣行了一个大礼,道:“问小叔,蓝宗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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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道:“无须如此大礼,江公子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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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得了首肯,这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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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心道,红菱夸得没错,江宁确实很聪明,虽然看着木讷话也少,行事却很早熟,心思也很细腻,连问安话也复制得一模一样,显然是提前打听过了,红菱没有这样的心眼,只能是他自己打听来的,也是了,寄人篱下长大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一些,生怕惹人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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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拉江宁过来身边坐下,道:“来来来,陪小叔和蓝宗主说说话,蓝宗主和你父亲也认识多年了,不必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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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一听到“父亲”二字,眼神有些躲闪,金光瑶看看金子德,金子德立马会意,自己便下去了,没过多久,金释突然走进来道:“红菱姑娘,有个中毒的修士在发烧,人手不够,你能来帮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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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没多想,便道:“好,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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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释道:“你同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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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便这样被刻意地支开了,蓝若借口自己有事便也离开了,丢下江宁一个人坐着面对金光瑶和蓝涣,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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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对江宁温和地道:“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说了你别笑话我,当年我也是长到十几岁才见到自己的父亲第一面,你现在的心情,我很能体会,而且,我的母亲,也是不能挂在嘴上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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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抬起头来,手指紧张不安地揪着衣摆,张开嘴又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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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何尝不想在众人面前坦然地提及我的生母?但提了,也不过是让她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和谈资罢了,仙门和野教里也没什么区别,也有很多流言蜚语,不说,并不是代表我不爱我的母亲或者是嫌弃她的身份,而是想保护她,免得她被人拿来议论,我的心情,我相信你是能明白的,而对于你来说,不提及你的母亲,不仅仅是保护她,也是保护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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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踌躇了半晌,才道:“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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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又道:“江宗主对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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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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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摸摸他的脸,道:“江宁,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话我相信你也能听懂了,人和人之间,总有个亲疏远近的,黄姑姑他们对你再好,虽说当然有情分,但也不比你亲生父母对你这般无私不求回报,假若你和你姐姐一同掉入河中要溺死,你说,你梁叔是先救谁呢?你父亲又是先救谁?江宗主为了把你领回去,对你黄姑姑让了许多,即便他过去不曾抚养你,如今他有心弥补,你也不该让他寒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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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蹙眉道:“阿瑶,你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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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支开红菱,除了要提醒江宁不要提及他的生母,还格外给江宁讲这些话,江宁在野教长大,难免深受影响。江宁的成长环境,必然会造成他心思敏感,金光瑶特意和江宁说道这些,非要给江宁埋下不信任的种子,实在对黄莺的防备心很重了,两个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盘算着如何压制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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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平静道:“我相信江宁是能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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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小心地点点头,道:“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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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点到为止,便又聊了些琐事,又热络地道:“来吧,陪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你们都就着我在这暖阁里面呆着,去外面凉快些,让他们布置布置金丝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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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麟台的清谈会百家聚集,红毯两侧,各家的宗主以及名修都按照座次入座,江宁坐在金氏的亲眷座位之间,远远地看自己傲慢又显赫的父亲,一夜之间,天差地别,颇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恍若梦中,他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连左顾右盼都不敢,生怕被旁人注意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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