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黎找到凤凰散的时候,凤凰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个桌子上,桌子上一共四个人,除了她都死了。死相千奇百怪。有直愣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瞳孔涣散的,有伏在桌子上漫漫地流出黑血来的,还有一个,干脆连头都不见了。她左脚边躺着一个七窍流血而死的骇人尸体,右脚边躺着一个口吐白沫正在抽搐的快要死的人体,身后还有几个横七竖八互相有一点距离的也有不同伤痕的残破尸体。
凤凰散坐在许多尸体的中央,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四面是各色各样的众生相。
明黎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凤凰散看见了人群之外愣在那里的明黎,突然叹了口气。
她自言自语道:“我曾独立于世,你们趋之若鹜。我如今被迫入世,总是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是,是挡箭牌,是替罪羊,是待宰的肥猪。我只是做我的事,我做错了什么呢?”
说罢,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总是不屑于和你们争斗,人世间的种种于我来说都是枉然。然而我也不是白白给你们做挡箭牌的。今日本来是我这几年在尘世逗留的最后一日,没想到事情又闹得这么大。若我今日轻飘飘走了,便遂了很多人的意;若我今日大闹一场,便又遂了很多人的意;如若我接受你们的制裁,只会遂更多人的意。你们真是打的好算盘。”
然后她缓缓将自己繁复的发簪一个个取下,最终一头乌发倾泻,她歪头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今日我不高兴,也不想让你们高兴,那就全杀了吧。那些个剩下的,我追到天边慢慢杀。总归是要死的,你们要死,我也要死,我还死在你们前面,我怕什么呢?”
突然,这霸气的美人顿了一下,因为凤凰散看见明黎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解发的时候露出了本来面目,眉目妩媚,鬓发风流,举世无双的风华流淌,她看着明黎站在自己面前,奇怪地问他:“你不阻止我吗?”
明黎看着她:“这里除了你,我都是不在意的。”
凤凰散轻笑,摇头:“这里,还有那里。看来我们还不是一路人。罢了,我以这一城的性命送给你作正式离别礼物,斩断念想。今夜之后,我是人间杀器,你是救世之主,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便没有再看明黎一眼。
她手间杀人如麻,她脚下血流成河,她身后尸体横陈,她杀尽了当夜那东极之府的所有人。
包括那刚刚替弱柳报得大仇的少年城主,包括那白日宣yIn的孤注一掷的傀儡城主一家,包括今日聚会来此狂欢的各国高官富商,包括今日刚送进府的准备给自己哥哥报仇的无辜少女,包括一路跟随她吃遍天下美食的各方势力的千里埋伏终此一役的Jing锐探子,包括过路的东极之府小池塘里带着锁链的那个僵尸。
她唯独没有杀明黎,却没有再看明黎一眼。
远方,极东之地,黍离的右眼突然一跳,清河看天象有异,赶忙算了一卦。
这一卦,神色大变。
“老板娘若不动用灵力,则还能度过百年光Yin,慢慢地熬,说不定总有脱身的办法。她当初给自己留了十年,便是假设的可以使用灵力的条件,你们怎么会同意的!她如今这番大肆动用灵力,不仅会引起天道的注意,还会导致自己的寿命再度缩短。这又是何苦呢?”
黍离急道:“老板娘本不是易动怒之人,这么多年过去,她通常都是游戏人间,与尘世毫无瓜葛。如今轰动至此,肯定是事出有因,避无可避,不然不会如此。”
清河叹道:“话是这个理,可她不会忍一忍么?她身上少说也维系着我们灵体的命运,又如何只凭自己心意办事呢?”
黍离呆呆地看着清河,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清河,也许正在被“大祭司”侵蚀。他摇了摇头,不再故作幼稚,淡淡地说道:“若不能凭自己的心意办事,又何必苟活呢?”
凤凰散杀尽东极之府的人,却没有杀东极之城的人。东极之府之内肯定有善人,东极之城之内也肯定有恶人,但是凤凰散累了,凤凰散发泄了一通之后,不想再干任何事。最后她还是大闹了一场,只不过这个大闹的程度超出了凡世的人们可以接受的地步。
凤凰散独立于今日白天困住她的城墙之上,静静地想,遵守了人间的规矩遵守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一夜,仅仅是最后一夜,还是没能够忍得下去。出世便不能脱身,入世又如此麻烦,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想着想着,她摸摸自己的脸,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明黎站在血海尸堆之中,静默良久。他默默盘算着破阵之后的影响,默默打量着今日东极之府全部阵亡的影响,算来算去,一团乱麻,干脆不算了。现在想来,自己的确有些可笑,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白白浪费了许久的时光。天道打的好算盘。让自己为他卖命,让凤凰散失控崩溃。如果没算错的话,他两人的结局,就是一死一伤,死的被天道完全吞噬,伤的混混沌沌,成为天道的一部分,毫无意识地为天道维持秩序。之前自己走的是天道之内的法子,看来行不通,得先破后立,才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