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病了。
一场六个时辰的雨中跪罚让慕容熙原本的咳疾彻底转为了久治不愈的寒症。
整个春日,慕容熙都在福熙阁内闭门修养。
期间,西越国君慕容权归来,得知了慕容熙的病症后,遣人一日三趟的送了药膳补品过来。
至于慕容熙的病因和那场跪罚慕容权根本不曾过问。
身涉其中的夏侯征渐渐察觉慕容权对慕容熙真实的态度并不似传闻中那般爱如珍宝,夏侯征在东曜时见过君父是如何对待云贵妃所生之子的,幼子孱弱,每每病痛,君父总会推了朝政守在幼子跟前,亲喂汤药,直至幼子痊愈。
反观慕容权每日三遍的赏赐,更像是做给那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看的。
慕容权的赏赐持续了七八日,送赏的太监便毫无征兆的不再来了。
福熙阁中的宫人也都被各种因由被借调去了别处。对外宣称不敢打扰九殿下静养。
慕容熙病着,夏侯征索性发动暗线给自己也造了个病重不能起身的声势。加之之前影枫也对外抱病
一时间,慕容熙患上时疾的消息在宫人之间不胫而走。
未出几日,那些留下的宫人也逃了个干净。
偌大的福熙阁瞬间冷寂了下来。
只剩了琉璃,元庆,还有胖猫大福。
没有了那些宫人,夏侯征里外出入更便宜了。
那一日,是二月初三。
影枫再一次为夏侯征带回了来自东曜前朝的消息。滕王与誉王殿前争执,被罚闭门自省。原本握在各自手中的职权都被国君夏侯玄重新收回,盐务漕运的差事更是直接赏给了镇国公顾家长子顾珏。
镇国公顾家长女曾是夏侯征明媒正娶的正室王妃,他被外派为质的前夜与他正式和离。
他离都不过数月,君王便启用曾经与他相关之人。
君王此举,于他而言无法判断好与不好。无心或是有意
此时此刻的夏侯征无暇深思此事。
连绵几日的春雨让慕容熙的寒症再度加重,每每夜间发热,咳出的都是血痰。
西越宫中太医开的药方翻来覆去一成不变。夏侯征便想起了昔年军中流传的一个古方。
影枫为他传信时,他正守着炉子煎药。
“主子,影柏想问您眼下滕王身陷誉王困顿,是否要借其余诸王的手除掉一个?”
“不必了,此时动手太显眼了。身在前朝的皇子都不会在此时动手。无论推脱给谁都有可能引火烧身,你吩咐他静观其变罢。”言罢,夏侯征熄了炉火,将一碗酱色的药汁倒了一碗。又从架子上取了一方红木托盘,端了药走向了慕容熙的内室。
夏侯征走到门前时,便听见了屋内慕容熙剧烈的咳嗽声。转身入内,只见大宫女琉璃一面端着青玉痰斗一面与他顺背。
黄猫大福在床下明显焦躁的来回徘徊,见夏侯征手里端着药碗,立刻蹭上了夏侯征的脚边,圆滚滚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将夏侯征朝床榻边推。
“你安心,这药是给他的。”夏侯征低声给大福吃了记定心丸。黄猫似乎听懂了夏侯征的话,朝着床榻上的两人报信似的叫了一声。
大福的叫声引得榻上二人回神过来,琉璃放下痰斗,为慕容熙擦了擦嘴角。
“客卿大人,您可有事?”一向疾言厉色的琉璃对待夏侯征的态度总是十分温和。夏侯征的身份是邻国质子,不知为何琉璃对他并不设防。
“九皇子久病不愈,我制了一剂军中古方,也许比宫中太医的管用些。”夏侯征将药碗递了过去。
琉璃接过道了声谢,随即端到慕容熙身前虎着脸道:“喝药。”
慕容熙皱眉凑了上去,碗中酱色的药汁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药草气味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夏侯征看得出慕容熙的为难,立在一旁开口道:“这药虽难闻,可并不难喝。”
“你喝过?”慕容熙并不相信夏侯征的话,毕竟没有哪个医者会承认自己配的药苦。
“昨日试药喝了三副,你这是第四副。”夏侯征笑着答道:“我又不曾煎过药,总有失误。不过这药尝着确实不苦...”
夏侯征话未说完,慕容熙便端着药碗一饮而尽,并无声的翻着碗底对着夏侯征。
看着光洁的碗底夏侯征未说完的话还是说了出来:“这药苦是不苦,但烫...”
一个烫字出口,慕容熙啪的将碗摔在了托盘上,双颊憋涨得通红,一手捂着胸口缓解由喉管至胸腔里弥散开的灼痛。
“这孩子,喝得这么急做什么。”琉璃急急忙忙的端了杯微凉的清水给慕容熙送了下去:“日后可不能教你自己服药了。倒是烫坏了没有?说话,烫坏了没有?”
“不曾。”慕容熙摇头。灼热的痛感散去,慕容熙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琉璃抬手揉了把慕容熙的额发,按着慕容熙平躺在榻上,隔着棉被为慕容熙拍背:“服了药便睡罢,琉璃守着你。”